“也不是大事。”薛素恭敬地看了眼萧桐,“不过是方才出来,闻夫人要让表姑娘去看望少夫人,老朽觉得不妥。少夫人心病,多来不愿见人,尤其怕见生人,多人、人声鼎沸处又多生恐慌,很容易便会错乱她神识。且闻她如今能出自个院门了,当是病情好了些。不如再缓缓,等她主动接见时,再去无妨。
亏得闻你这话,道不知她这般严重。”贺兰敏同萧桐相视而过,“我有数了,薛大夫先去歇着吧。
屋中静了一瞬。
这人一多还会发病,这个什么病呢那总不能一辈子不见人吧。我们这样的门户里,最不能少的就是见人。郎君们在前头斡旋,总归要有妇人在后院操持也对,她这厢到底是无颜见人”萧桐嘀咕道,见贺兰敏半晌没接话,只嘴角挂着一点若有若无地
笑,遂止可声息。
垂首慢吞吞地又咬了瓣新鲜多汁的柑橘。
“品着滋味如何是酸些还是甜些”贺兰敏尚且看着医者背影消失的地方,转过话头。
萧氏口中余味绕齿,寻过贺兰面目光所及处,遂笑了笑应声道,“甜,自然是甜的。”
贺兰敏自个捏了瓣橘子在口中,压下方才药膳的微苦,颔首缓声道,薛大夫的话,且放心上了。她既然精神不济,那般虚弱易脆便也罢了,容她养着吧。纵是一片好心探望,且先递过了帖子。
二姐放心,妾晓得礼数,总也不会让惹到殿下的。萧氏扫过院外,隐约见得一袭身影,只含笑道,瞧,说谁来谁,妾就不扰您母子叙话,先去了。
贺兰敏搁下橘子,点了点头。
“三舅母好。”院中贺兰泽同萧氏见礼。
“殿下安。”萧桐扫过他左臂,含笑道,且赶紧去,让你阿母好好看看你,这数日尽是担心了。
“有劳舅母伴着阿母了。”贺兰泽阔步入内,萧桐目送片刻转身出了院子。
“夫人,其实何苦委屈四姑娘为妾室,如大姑娘般嫁去豫州,做个刺史夫人,不是挺好吗他日太孙殿下夺了天下,那豫州刺史便也是一方诸侯,大姑娘便是诸侯王后。封地为王,且是自在。”侍女阿月扶着萧氏,簌簌低语。
“你也说他日殿下登宝,那帝王的妾室岂可以寻常论之。”萧氏回望一眼,继续往前走去,“以往定了幽州刺史家的女郎,我也不敢多想。然眼下这位
萧氏轻哼了声,病歪歪的样子,连人都见不了,琉璃脆的纸美人,且让她先占着正妻的位置,给吾儿挡挡刀剑。
“夫人的意思是,难不成是那公孙氏不愿同太孙殿下退婚了,会将谢氏视作眼中钉”阿月煞有介事道,也是,公孙氏退了婚能得什么好呢,以往还有个丁三郎。眼下么若是不退婚来日便是皇后之尊。且让她们鹬蚌相争,我们四姑娘渔翁得利
你”萧氏点了点头,想着方才阅过的那本内眷名单,忍不住摇首笑道,“倒是长脑子了,就是还没长全。
陶庆堂内,贺兰泽用膳毕,正要净手,贺兰敏竟是起身上前,道了声“我来”。
她先给他洗了右手。
待到了左手,便在盆中拧干了巾帕,然后拂过他左袖袖沿,用微湿的巾怕给
他擦拭,“我问了医官处,说这手近两日还不得沾水。回去让伺候的人注意些。”说着话,手已经擦拭干净。然贺兰敏却没有松手,只捧着儿子臂膀,怔怔看了半晌,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
“阿母”贺兰泽看着殷湿在他袍袖上的泪渍深吸了口气,心底泛起一抹延后出殿的愧意,只轻声道,都好了,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