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盛南跟自己提起的离婚案,不靠谱的父母,可怜的兄妹,明明都是亲生,儿子被弃之如敝履,女儿只想跟着哥哥。
不知道那起案子最终怎么判决,离婚诉讼一般3个月,如果涉及的财产纠纷过多,战线还要更长,现在有结果了吗
会议室的门没有带上,盛南的说话声模糊遥远,一时半会没有结束的意思。
她转身准备去楼下的咖啡店等,刚要走,耳朵却精准捕捉那道清冷的男生声线
“我跟我爸。”
只一刹那,沈肆月被定在那里。
他不应该在竞赛集训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马上就要考试了啊
一时间脑海中所有细碎片段串联成线,有钱的酗酒的家暴的父亲,靠着父亲生存没有工作只会花钱的母亲,还有不想跟爸爸妈妈任何一个人、只想跟着哥哥的妹妹。
沈肆月听见母亲问“为什么”
会议室内光线亮如白昼。
少年穿着宽大的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顶,微微遮住下颌,剑眉蹙着,戾气懒得掩饰。
声音冷得像冰刃,毫无情绪起伏,用一种平铺直叙的语气说道“因为我爸是个畜生。”
盛南翻开诉讼资料。
厚厚一沓a4纸附图多张,伤口照片伤情诊断照片一应俱全。
上面详细记录了顾家明的家暴事实,来自他妻子的口述
“儿子小学的时候想给他个惊喜,捧着生日蛋糕藏在门口,被他一脚踹翻在地上。”
“我女儿刚上小学那会儿,拿着成绩单让他签字,他一巴掌就把我女儿的脸扇肿了。”
“生意不顺心、赌桌上输了钱,又或者喝多了一点酒,都能成为引爆他情绪的导火索。”
她记得她问过她,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离婚
美丽的妇人轻飘飘回了句“因为顾家明有钱啊,我买这个包的配货,比你开的那辆车都贵。”
漂亮蠢货,当时盛南在心里毫不留情地评价。
可是那样的漂亮蠢货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
盛南知道,眼前的男生跟沈肆月同在附中,甚至是在竞赛班、花钱找关系都不能把人塞进去的竞赛班,是保送清北的种子选手。
某次给女儿开家长会的时候,她在学校宣传栏里看过他的照片,红底的证件照,他穿白色衬衫,嘴角有笑。
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眉眼都是黑森森的,戾气浑然天成紧绷尖锐,而在那张证件照里,却是截然相反的意气风发眼神明亮。
光一张照片,她就能想象学校里喜欢他的小姑娘群体有多庞大。
盛南直言道“父亲的家暴史摆在那,你不怕吗”
少年坦荡无畏,不言不语时,有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锐气。
其实他还是个孩子,父亲不疼母亲不爱,在这场离婚官司中只是个可悲的累赘。
或许,他也会难过也会心碎,可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他现在坐在自己的面前,把自己逼进一个无所畏惧的坚强躯壳,执意要跟着那个家暴成性的父亲,好让自己的妹妹免于苦难。
“我不怕挨揍,我怕我不在,妹妹哭没人管她。”
盛南知道,他的父母管生不管养,所以他的妹妹从小都是他带大的。
“所以,盛律师,”说到妹妹,像是被触碰到死穴,男生的声音里终于带了情绪,是一种心如死灰的祈求,“有没有一条法律条文规定,妹妹可以跟着哥哥。”
沈肆月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听下去,可那些声音从她耳朵钻进去,落在心底,就变成了眼泪,潮湿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