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肆月瞳孔骤然紧缩,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声音虚浮到近乎听不见“什么”
盛南的语气依旧平和,毕竟伤筋动骨的不是她“他答应了,说如果给你造成困扰,是他的错。”
没有力气抗争,没有力气解释,沈肆月被那轻飘飘的几句话抽空所有力气,榨干所有骨血,灵魂离开躯壳,冷眼旁观。
暴雨天气看不到月亮,脑袋里蓦地冒出一个念头,要不我从这里跳下去好了。
这生活多像一场闹剧,她是舞台中央难堪而不自知的小丑。
她不敢想象母亲是怎样找上他又跟他说了什么,她做律师向来一针见血,懂得如何在人心最脆弱的位置捅刀;也不敢想象当他被母亲从教室叫出来遇到这样的无妄之灾,提到“沈肆月”这个名字,他会有多恶心、多厌恶。
沈肆月整晚没睡,曾经最不愿意回想的片段,一帧一帧在脑海回放,她好像又回到初中长长的走廊,背后是指指点点的同学
“那个女人就是沈肆月的妈妈吗”
“李锐就是帮她值日跟她一起走出校门口,就被她妈妈给阴阳怪气说了一顿,说他心术不正骚扰她女儿。”
“班长也被她妈妈找了,人家不过就是在沈肆月感冒的时候打了个电话”
“不光男生,女生也很危险哦,李菁菁成绩不好,沈肆月的妈妈不让她再跟沈肆月玩,说她不考大学,沈肆月还要考大学呢”
“好窒息啊,真当自己的女儿是仙女了”
“别跟沈肆月走在一起,如果你不想倒霉的话。”
所以当她在来这个学校的第一天,和那个长着虎牙的少年重逢,像遇到一束光,人生的裂痕都被照亮。
那是她小心翼翼放在心尖上的少年,多看一眼都怕冒犯。可是遇到自己,对他来说,终究只是一场无妄之灾。
翌日,沈肆月早读前到校经过一班门口时,耳朵敏感捕捉到一句“就是她。”
她走得很快,把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和冷嘲热讽都甩在身后,脑海却把那句话自动补全
就是她,她的妈妈来找了顾桢。
就是她,顾桢跟她同学真是不幸。
就是她,不会真把自己当仙女人人都喜欢吧。
那之后的时间,沈肆月上学、放学、去食堂都不再走一班门口。
她本来就沉默,那段时间话都很少开口讲,几乎不会走出班级,自己把自己封闭起来。
她不敢想他,不敢看到他,生怕从那双自己曾为之心动、为之着迷的眼睛里,看到无法掩饰的讨厌。
她不敢走出教室,在人多的时候走在走廊对她而言成为一种酷刑,现实和回忆交错,她分不清那些嬉笑是嘲讽还是她的幻觉,是来自于现实还是来自于回忆。
她是不是最好消失。
浑浑噩噩中,四月初,二轮模拟到来。
这次收拾考场,所有的书本都要放到指定教室。
走廊上人来人往,有人在她身后说说笑笑“你不是跟人家初中同学吗你怎么不帮她搬书”
李锐言语讽刺“人家家里有皇位有继承,轮得到我帮她搬书吗再说了,帮她搬书被她妈妈找上门怎么办之前不是来学校找顾桢了吗”
听到那个名字,心脏陡然之间被什么刺了一下,久久不能回神。
怀里的书摞得太高,最上面的几本摇摇欲坠,她的目光和全部注意力都在怀里的书上,以至于没有察觉她刚才经过的是一班门口,以前每次经过、都要飞快往里看一眼的一班门口。
走廊人来人往,有同学嬉笑打闹经过她身边撞到她的肩膀,最上面的几本书滑下去,她没有办法蹲下身子捡,而那人已经跑远。
有人弯腰帮她捡起书,给她放到那摞书的最上面,她还没反应过来,低着头说“谢谢”,下一刻手臂上的重量陡然一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