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若愚浑身冒出冷汗,转头拜倒“不知是哪位大人下降寒舍,还请一见。”
寝居之内,忽有一人抬手点起烛火,在一道幽暗火光之下,她听到一个非常平静、熟悉的声音。
“噗呲”,火烛声微响。
“谢统领居所上下,仅有数人伺候,简朴谨慎至此,比上一任有过之而无不及。”
火光之中,谢若愚抬首凝望,见到薛玉霄着一身玄色衣袍,锦带玉钗,将烛台上的白蜡点起。在她身后,有一个戴着面具的佩剑江湖客,沉默伫立,身如青松。
“原来是将军亲临。”谢若愚心中忽然一定,试探道,“陪都官道上,还仰仗大人指点明路,否则如今处境不知如何。”
薛玉霄低声一笑,道“谢大人十分果决,能手刃族亲,闻皇位而暴起发作。要是陛下知道如此猛虎装作绵软愚笨模样,又要生疑变脸了。”
谢若愚答“对我只是生疑,对拦路而以皇位相诱的将军,却是立斩不容啊。”
“斩我”薛玉霄用铜挑轻轻拨动着烛芯,“军府义愤填膺、群情激奋,连拱卫皇室的京卫都怨声载道。如今丞相病重,世家离乱,局势动荡,乃是英杰辈出的大好时机,陛下即便下命斩我,却不知有多少人愿对我兵刃相向。”
“将军亲军四千,部曲无数,军中好友遍地,屡战屡胜,声望甚隆,陛下为之忌惮已久。”谢若愚道。
“她难道不想杀我她杀我之心愈演愈烈,只是无法动手罢了。”
薛玉霄转头看向她“我寻统领,只有一事相告。统领是一个聪明人,我不需要你为之冒险,只要大势将顷之时,你将谢馥所为公诸天下,我自然辅统领继任为帝,至于她的遗诏、圣旨,皆请付之一炬。”
她说这段话时,身后之人呼吸一顿,忽然将手掌压在她肩上,掌心拢起。
谢若愚更是浑身微颤,她再三抑制,平息了心中的波澜翻动,忽而起身,与薛玉霄正视“将军此言当真”
薛玉霄道“你在她身边久了,难道看不出谢馥刚愎自用、傲慢多疑,你为她所做之事,一旦成了把柄,她就会立刻抽身急退,让你代她赎罪而死。譬如皇仓那几个看守的胥吏,难道她们的玩忽职守是真还是验查粮草的官员小吏贪污受贿是真不过是遵皇命行事,却被皇帝抛弃,她如此无情无义,统领为她效命,不觉得唇亡而齿寒么。”
谢若愚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她给人的感觉与那日的公子完全不同。那日公子驾车而来,以匕首、侍卫相逼,一身寒凛之意,仿佛判人生死、诱人行险。而薛玉霄却始终笑意盈盈,眉目温柔,语声亲和,仿佛她确实为人着想,视人为友,让
谢若愚几乎觉得她确实担忧自己的安危。
薛玉霄掸了掸衣袍,
起身上前,
握住她的手“我在暗处,统领在明处,我尚且现身一见,为统领未来着想。”
谢若愚盯着她的脸,想起那日在宫殿之上,谢不疑与谢馥之间的争吵言语。对于血亲都没有容忍进谏的肚量,何况两人仅为同族,她飞快地思索斟酌,沉默半晌,忽道“尧禅于舜,舜禅于禹,将军不欲受禅”
薛玉霄只是微笑回复“禅让乃是自愿,那要看统领之意。谢氏曾为司马氏择地封王,天下富庶之地,皆随统领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