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一个时辰,太阳将从地平线升起。
虞妗妗掏出兜里的手机,发现调整至静音的设备有诸多未接来电和短讯,她选择性回复了,再抬头时,眼尖看到那双搭在桂老肩头的手掌,不知何时指尖绷直。
原本青中泛白的色泽,也呈现出乌青。
这是赶尸人的生机消逝,渐渐镇不住后头的尸体了,放任下去邬采萤可能会尸变为毛僵。
某种程度上,桂老走得也很任性,是相信在场的虞妗妗虽是妖族,但不会置之不理。
虞妗妗碾破指尖,挤出一颗精血,走近尸体在其额间的黄符上添了几笔道家封印。
黄符无风轻鼓。
紧接着女尸身上隐隐散发出的恶臭,便神奇地压下去许多。
晨时六点,接到消息匆匆赶上巡山的术士们、以及齐家父子终于在半山腰的空处,找到了凭空失踪的虞妗妗,以及进山起尸的桂老。
清晨日出东方,淡淡的金光洒在寂静的山荫之间,让看清楚不远处情景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面容年轻的女子单腿屈膝,坐在断石高低,阂眼假寐。
她十步之内,青衫老者衣服染着大片深色的干涸,头颅下垂,身体僵硬直立。
其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发青,毫无生机。
最为诡异、令人瞧上一眼便觉得汗毛倒立的是老者身后,同样立着一具女尸,看其衣服的款式很有年头。
三人都一动不动的模样,把赶来的人都吓坏了。
夏兴失声“桂老先生虞前辈”
下一秒虞妗妗抬眸,轻轻转了下肩“你们来了。”
“邬家母子二人的尸骸,桂老已经找到了,东西抬上来了吗”
“抬上来了”
虞妗妗视线在众人身后扫了一眼,看到随行来的男性天师、以及村长何福斌安排的几个村中为数不多的中年汉子,正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他们脚边的地上,放置着两口沉沉的棺椁,一路从村子抬到
了山里。
这两具棺材,也是连夜从桂老的店中空运来的,晚他们人一步才到村子。
据说从选材到制作、雕刻纹路都是他一人完成,乃是他店里的镇店之物。
曾有听说过桂老之名的老富豪,许下重金,想求其中一抬作为晚年的棺椁,最终被拒。
虞妗妗点点头,挽起袖子
“净手,然后让老先生和邬采萤入棺吧。”
饶是亲眼看到桂老失去生机的模样、心中已有猜测,可亲耳听到虞妗妗认证他老人家去了,这些从五溪蛮随行来的术士们还是很震惊,且难以接受。
他们原本以为,桂老把两具棺材拉过来,是要镇压邬家母女的。
“桂老他怎么会”
“虞前辈,山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桂老先生真的已经去了吗”
虞妗妗嗯了一声,顿了半晌才道“他老人家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准备了,你们难道没想到么。”
“邬雪默的尸骨早已在诅咒中被腐化为水,哪怕寻也寻不到了,所以两具棺材,一副是为了镇压邬采萤,另一副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坟冢。”
就连他在村里看似苛刻无理的要求,其实也只是老人家料定生死后的任性。
他生来无家,因巡山和尺古村而死,死后也根,更没有子嗣;
在村里立名身碑、受村民后代的香火供奉,是老人家渴望有个根子的一点私心。
夏兴眼圈发红,失魂喃喃“我以为,老先生那么厉害的人不会”
“多说无益,尽快让他们入棺静安吧。”
桂老和邬采萤的尸体并不难分开,只是期间术士们多有忌惮,生怕邬采萤的尸体突然就尸变了。
虞妗妗亲自动手,把桂老瘦干的尸身置入棺中,整理衣冠,并用山地里干净的蒲草充当简易抚尘,抚过老者青紫色中了尸毒的面孔,寓意为抚去前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