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芽去驿站寄信,甄栩安置好房间,放下行李出来,却觉得会馆气氛有些微妙。整个厅堂鸦雀无声,方才还在议论朝局的举子们,这会儿都静的出奇。
小心观察了一圈,甄栩才看到厅堂正中坐着个男子,这本来没什么出奇,可那男子身穿飞鱼服、手边还放着一把佩刀。
若说本朝人不认识首辅的衣着,那上有仙鹤补子的绯色官袍,也不算是稀罕事。可要是有人说自个儿不认得飞鱼服,街坊便会怀疑他是否脑子有问题了。
飞鱼服如此家喻户晓,主要是因为穿着之人的身份锦衣卫,就比如楼下这位看不清脸的男子。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可从其身形观察,这锦衣卫出奇的年少。看来,这还是位大有来头的锦衣卫。
甄栩见情况不妙,脚步一顿,便打算回到房中,待楼下那锦衣卫走了再出去吃饭。
谁承想,那人似乎是注意到楼上的响动,也转过脸来向楼上看。
此时回房,倒显得自己心虚,甄栩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下来。可锦衣卫并不这么想,他仍然盯着甄栩。
甄栩心中纳闷,眼角余光微微瞥向那人。
那锦衣卫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和自己一般年纪,甄栩竟然觉得他有些眼熟,倒像是一位故人。
那人见甄栩似乎认出了自己,露出个笑来,向他比个手势。甄栩默默跟出了会馆。
甄栩跟了他一路,见此处没什么人了,这才叫住前面的年轻人“你可是惟舟”
甄煜转过头来“三年不见,兄长可还安好”
甄栩笑了一声,道“家中偶有收到你报平安的信,可你总是神神秘秘的,原来是进了锦衣卫,当了大官呀”
甄煜听出他语气有些不善,也不生气,带着他进了一户宅院,这才解释道“当年我离开是有苦衷的。”
甄栩见这院子虽然甚是精巧,可十分冷清,若这里便是惟舟的家,那他
就听甄煜继续说道“其实我姓路,我母亲是当今圣上的乳母。我与圣上一同长大,说句僭越的话,与亲兄弟也没什么两样了。圣上被接往京城时,我自然也是同去的。”
甄栩随着他的话陷入沉思,当年义忠亲王还活着,惟舟跟着当时的郡王、如今的圣上一同上京,却流落到人贩子手里,显而易见,他们这一路并不是那么顺利。
“可我们一路被人追杀,千防万防,仍旧在濠州落入陷阱。护卫俱都几乎全军覆没,母亲为了护住我们,中箭身亡,我也滚落悬崖。再醒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路煜的声音有些低沉,当年他便面冷,如今经过几年历练,这股冷意倒像是浸在骨子里了。
甄栩知他虽然面冷,可心里难免难过,便没再细究当年之事”当年老师带我去扬州游历,那时你也在扬州是吗“
路煜点了点头“盐政之事错综复杂,当时被派去查案的又何止一路人马。何先生只不过是身在明处的那一个。”
这便对了。老师当时带着自己也是刻意的,看似是为他的行动打掩护,实则是做给盯梢的人看的。
而路煜身为居于暗处的人手,不知为太子做了多少事,又怎能继续与家中联络。恐怕也就是太子登基,这才将路煜转到明面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