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開開家里出来的时候,站在门口的開開突然开口喊住要下楼的裴君泽“君泽,按辈分,你应该叫我舅開吧
裴君泽抿了抿唇,内心翻江倒海,面上却依旧还是克制得很好,他犹豫了一会儿,叫出了那个他小时候就很想叫出口的称呼
“舅舅”
在那顿饭以后,裴君泽和開舅一家的关系缓和了起来。节假日会打电话问候,会互送祝福,舅妈也会时常给他打电话问问他的近况,或邀请他去家里坐坐。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仿佛他们之间从没发生过去的那些不愉快和冲突,好像他们从始至终都是这样相处的。
其实,这样也挺好。
因为想起外婆之前住的疗养院不怎么好,裴君泽自己出钱给外婆换到了环境更好,护工更专业的地方。当然,价格也是原来的好几倍。
舅舅大抵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
总之裴君泽时不时会去疗养院看看外婆,虽然老人大部分都是糊里糊涂的,经常会把裴君泽认成他的妈妈。
但也不是每一次都这样,裴君泽去的次数多了,她少有的一两次难得清醒了几分钟。清醒时的她,也只是会看着他,就那么看着。
她似乎知道裴君泽就是她女儿的孩子,也或许不知道,但陪着老人身边的确让裴君泽内心更平静了些。
他就这样代替着妈妈的位置照顾那位老人,在她精神好的时候,裴君泽会陪她说说话。老人不想说话,裴君泽会给她倒一杯温水,推着她去疗养院外面透透气吹吹风。
他照顾得是如此尽心,可以说是那个疗养院里看望病人最频繁
的,连护士都夸他真孝顺,裴君泽每次都笑而不语。
突然有一天,老人主动和裴君泽开口“你叫什么名字啊。”
裴君泽当时正推着她晒太阳,听到她的提问,愣了下,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君泽,我叫裴君泽。
外婆那天大概清醒了半个多小时,她先是认真看着裴君泽,眉目里满是祥和“君泽,是个好名字,谁取的
裴君泽“我自己。”
外婆又从头到脚的仔细地打量了他一遍“原来你长这样啊,比报纸上俊多了。”
裴君泽
就是在这时,外婆冷不丁地问“琬琬是什么时候走的”
裴君泽在我五岁的时候。老人沉默了。
裴君泽半蹲下来,抬头看着这个老太太,她是那样老了,岁月的皱纹爬满了她的脸,手背上的皮肤和干枯树皮一样,头发花白稀疏
她看起来就和大街上其他老人一样,但她是自己妈妈的妈妈,所以还是不一样的。在她面前说那些事情,裴君泽觉得太残忍,因此他其实不打算说太仔细。
但那位老太太似乎并不这样觉得,她固执地追问“怎么走的。”
裴君泽只能开始回忆“那天天气很好,那个男人出去喝酒了,屋里只有我和妈妈。她平时不怎么和我讲话的,那天她问我那天是几号,在我说了后,她一个人待了很久,又哭又叫,还让我滚,不让我靠近。差不多晌午的样子,我煮了一点饭给她送过去,她主动叫住我,对我笑,还叫我孩子,摸了摸我的脸,说上午扔东西的时候没注意把我脸划伤了,还和我道歉,说以后都不会了。我当时特别高兴,然后她说让我去帮她掌一样东西然后
后面的话裴君泽说得比较艰难,他如何去掌东西,如何看着女人喝下去,又如何看着她在地上翻滚
“当时我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只觉得我做了错事”裴君泽顿了顿,然后开始没头没尾地道歉。
他心里觉得自己又对不起这个,又对不起那个的,根本不敢抬头看老人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