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播剧的时间通常是八点到十二点。
章鱼所需要的睡眠时间比人类要少一些,一直熬到十二点也无所谓。
他完全把云清的嘱咐抛在脑后。
指针即将指向十二点,感应屏幕上的画面也转为曲调婉转的片尾曲。
章鱼先生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屏幕只在云清思维清醒的时候受她控制,否则会随机播放其他频道。
如果这面屏幕不是还有其他的受控方法,那就意味着她一直没睡吗
章鱼先生低头思考。
似乎不是不存在这种可能性。
那么问题来了。
她在自己的卧室里面,都做些什么呢
他恋恋不舍地看了看还没播完的片尾曲,从鱼缸的这头穿过对角线游到另一头,吸盘吸附在玻璃内壁上,之后开始向上爬行。
章鱼先生巨大的身体很快就攀爬到了鱼缸顶端,顺利沿着外壁落地,到达鱼缸左前方的地面。
面前就是云清的卧室。
屋内传来极轻的“嘀嗒”声,是古董钟表走到零点的提示。
忽地,客厅里的感应屏幕骤然熄灭。
整个屋子里唯一的光源也消失了。
空气安静得几近恐怖。
章鱼先生的眼睛适应黑暗,尽管屋内连一点月亮的光芒都看不见,但他还是能够清晰地分辨清楚周围的遮挡物。
他的触手贴在云清卧室的房门上,试图通过房门的颤动来判断她此时的动向。
不过这种方法显然不太实际。
思忖半晌,他还是想要进去看看。
章鱼先生是个好奇心重的章鱼,尤其在他在昨天白天看过了云清操控翅膀的场面之后,好奇心就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她还没睡,发现了他的闯入,他能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呢
对了今天还没完成例行的握手项目,他是只严于律己的章鱼。
腕足末端螺旋状缠上卧室门把手,极轻地向下拉动。
门没锁,打开时连最轻微的动静都没能发出。
屋内一片漆黑,一丁点光芒都不见。
床铺上似乎有鼓起,她此刻一定就躺在那里。
邪恶的念头一瞬间占据了章鱼先生的大脑。
他可以在她入睡时绞住她的脖子。她的长刀现在被搁置在客厅,睡觉的时候想必身上也不会携带毒粉。
章鱼先生回过神,迅速收起刚才危险的念头。
她死了,日后就没人放八点的电视剧给他了。
他重新打量起四周。
云清的房间很干净,两种意义上的干净。
屋内整洁是一回事。
她的东西少得过分。
回忆起来,整个四百多平的大房子,好像都没多少陈设。
大多是一些必需品,几乎找不到任何带有她个人特色的东西。仅仅是一个没用的小摆件也没有。
就连世上最好的刑侦专家,也很难在一时半会儿判断出居住在这里的究竟是个什么样儿的家伙。
好像谁住在这里都是一样,房间的主人可以是任何人。
她没在这里留下任何关于自己的东西。
这屋里最特别的,居然是刚搬进来不久的章鱼先生,以及那柄再简陋不过的破刀。
有那么一会儿,章鱼先生感觉自己被一种难言的孤独感攫住了,令他想起自己还在深海中的日子。
没日没夜地守着无边际的黑暗。
她没有喜好吗章鱼先生想。连我都有喜欢的罐子和不喜欢的罐子。
一种没来由的冲动驱使下,他朝着床铺靠近。
在被子与枕头的交界处,本该出现一颗脑袋的地方却空空如也。
嗯
她不在这里。
章鱼先生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房间就这么大,她不在床上,会在哪里
他想起来前两天在感应屏幕上所看见的恐怖片的画面。
在你看不到鬼魂的时候,它们往往会在
身后。
似有黑影覆盖住他。
章鱼先生一点一点、僵硬地转过头。
一道纯白的人影笔直立在他身后,长发飘散,眼神冷冰冰地俯视他,阴森可怖。
啊啊啊
章鱼先生吓得八条触手胡乱飞舞,那一米多长的八条腕足在空气和地面上扭曲爬行,好像美杜莎狂舞的头发,发出无声的尖叫。
这画面怎么都透着诡异。
他现在的表情看起来一定很像世界名画呐喊。
“欸。”
人影忽地开口,打破了这安静惊悚的气氛。
“大半夜的,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听见熟悉的声音,章鱼先生回过魂。
哦。是她。
他的触手停止了那堪称诡异的舞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