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孝麟道“你最初画押的证词还白纸黑字摆在堂上,现在改口可太迟了。”
青娥垂下眼帘,哑口无言没了斗志,她扭脸看向栅栏外指指点点的围观百姓,只看得见他们七嘴八舌,却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觉得自己错了,她错在争取本就不属于她的清白。
她罪有应得,这都是迟来的报应。否则为何是冯俊成来审她
她不想告了。
“大人。”青娥缓缓举目向冯俊成,脸色煞白,嘴唇嗫嚅,“大人,我,我不告”
不等她说出全句,冯俊成箭步朝她走来,蹲身扶住她两肩,紧盯她双眼,“李氏,我要你现在回想,李茹被带走的晚上,你与秦孝麟一人进屋以后,你可曾反抗”
青娥恍恍惚惚望着他澄明的双眼,“我”
“李青娥”
“那晚上你可曾反抗”冯俊成锲而不舍,“任何举动,任何一句话,你仔细想想,再仔细想想。”
青娥一下子被他晃醒,清明地与他相视,颤声道“我我怕他伤害茹茹,劝自己不要反抗,可是喝多了酒不受控制,我不让他碰我,他生气,推了我,我摔在地上,倒在碎瓷片里。”
“你摔在碎瓷片里”冯俊成倏忽攒眉,“之后呢”
“之后,来了大夫,剩下的我都说过,他关了我三日,我一逃出去,就来报官了。”
“李青娥,你真是怎么不早说”冯俊成咬牙切齿,脑袋轰隆隆涌上热血。
青娥还纳闷,恍惚喃喃,“少爷”
冯俊成倏地站起身,踅足与郭镛道“李氏的证词你可听见她不是自愿,身上还有伤情作证,传个可靠的妇人上来,带她下去
验伤”
青娥听罢缓缓睁大了眼,黑眼仁圆溜溜还在放空。
她没想到这伤还能作为证明。从没有人问过她那晚发生的细节,仿佛全都默认那是男女之间讳莫如深的“龌龊事”,不能宣之于口,不能带上公堂。
究竟是谁潜移默化制定了这规则,似乎只要点过头,进了秦孝麟屋子,她就再也不配谈论清白,即便她受人胁迫,即便她身不由己。
就连她自己也默认了这一不公平的规则。
原来不是这样的,原来她是清白的。
青娥神情错愕被带下去查验伤势,那妇人是县衙师爷的妻子,看过之后出来与堂上众人道“是有伤,看着是瓷片伤的,在右侧腰上,两个巴掌那么大的一片伤势,数了数约有十来处疤痕,刚长出新肉,时间也对得上。”
好大一个疙瘩就这么凭空在冯俊成的腔子里长起来了,里头装的却都是她的伤痛,他竟也迟来的感同身受了。
冯俊成坐回堂上,背靠气势雄浑的江牙山海图,断续吐出长气,坐稳后才道“秦孝麟,你可还有话讲”
秦孝麟冷笑连连,其实他大可继续狡辩脱罪,可事到如今,纠缠下去没有意义,“我无话可讲,但这又能证明什么即便那晚她的确反抗了,可她骗我的钱,骗我感情,而今似乎连大人你”秦孝麟笑了笑,“都要被她给骗了。敢问大人昨日,去了哪儿啊”
“徐家茶庄。”
冯俊成俯瞰他道“李氏不满证人口供,我便上报衙门走访了茶庄佃户,他们所言和那三人证词出入极大,李青娥从未从事皮肉交易,至于日前的三个证人为何空口污她清白,我会调查那三个证人近日在钱庄的流水,背后真相要不了多久就会水落石出。”
秦孝麟陡然阴冷看向郭镛。那厮收了钱担保会将此事压下来,这巡抚一来,竟生出这么大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