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世景春是个下肢瘫痪的高门贵女,因着身体残疾,生母病故,继母不喜欢她,她在府上虽然算得上尊贵体面,但是孤寂落寞,其实谁都看不起她。
她把那孩子带回家的时候,府里在商讨她的婚事,她路过正厅正好听到。
备选的姑爷,大多是些寒门学子,总之都是些门第出身不好的,继母高高兴兴地跟她父亲说,府里多多的添些嫁妆,到了姑爷家里,谁也不敢慢待了,比之那些贵门子弟,不知道要好多少。
可继妹却是嫁了世子爷的。
景春只是一笑置之,还没这刚救出来的小奴隶让她兴致高。
她自己住一个院子。
知道她从不留情面,平时谁也不敢来打搅她,可院里的小厮丫鬟,也不敢隐瞒多了个孩子的事,去和老爷夫人说,小姐赎回来个小奴隶,日日同吃同住,还让那小奴隶叫母亲。
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身边养个丫头就罢了,却唤母亲是个什么事,哪天传出去,指不定被编排成什么私生女。
父亲遣人来痛斥她一顿,顺便叫人把这丫头发卖了。
她说“谁敢,我现下就找根绳吊死。”
父亲拿她没办法。
父亲和继母千挑万选了姑爷,那姑爷今年刚进仕,封了个芝麻大的小官,据说是个只会读书的呆子。
叫人来请示,她连看也没有看,只说了句“随便罢。”
婚期就这么定下了。
她说,要带着女儿初一出嫁。
父亲气得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她偏过头,只是看着继母说了句“母亲为我添了厚妆,谅姑爷家里也不敢说什么。”
继母神色一僵,知道她那天是听到了,故意寒碜她,嗫嚅说了句“老爷,罢了。”
左右也管不住,早早物色郎婿,也不过是想打发出去,眼不见为净。
随便她折腾吧。
父亲对她生母有愧,看她执着,也便不说什么了。
话递到那呆子周郎耳朵里,对方倒是很爽快地应下了。
出嫁那天,婚仪颇俭约,继母说,那周家是普通人家,太过铺张浪费,会显得不大好看。
景春什么也没说,她是被轮椅推出闺阁的。
她知道继母其实想说的是“这瘸腿的残疾,有人肯要已经是不错了,还奢求什么。”
轿子里,初一紧紧握着她的手,脑袋贴在她的胳膊,一声一声唤她母亲。
像是害怕她把她丢了。
她也抬手抚摸她的脑袋,仿佛这真是自己亲生的骨肉。
那周郎单名一个茂字。
长得倒是剑眉星目,俊逸不凡。
新娘子下轿是他抱下来的,小心放在轮椅上。
他转过头去抱那孩子的时候,周府门前迎亲和围观的人都沉默了。
丞相府的残疾千金,还带着个孩子。
带了便带了,还放进送亲的轿子里。
这不是成心打那周家的脸吗
未免欺人太甚了。
周茂却什么也没有说,伸手去抱那孩子。
初一抱住周茂的脖子,脆生生叫了句“父亲。”
周茂狠狠愣了愣。
周围人更沉默了,仿佛那两个字是块巨大的石头砸在了湖心,溅起的涟漪一圈一圈扩散开。
谁教的
莫不是羞辱人来的。
周茂把孩子抱下来,却是应了声“嗯。”
放下的时候,他甚至抬手摸了摸孩子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