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云崖上,没事做的时候,父亲就读书给她听。
父亲说,那天梯之上,就是祖神之心化作的问道石,可解世间万惑,没有它不知道事,没有它找不到的答案。
可是去问那道之前,要被贪嗔痴欲灼烧,很多人在天梯上就悟了,也有很多人走着走着就觉得,自己问的道,不值得。
桑洛踏上第一个台阶的时候,一脚踏进了幻境里,那是云崖,云崖之上,是父亲和母亲,父亲安静地矗立着,扶桑的枝叶遮天蔽日。
母亲就坐在树下,流光从她周身掠过,万千的花草树木在她脚下盛放,生命如同流水从她的发丝间流淌而过,铺撒在三界,带给世间以绿色,和希望。
她呆呆地走向父亲和母亲,可怎么走,都走不到他们身边。
遥远的天穹之上,有苍老的回音,他问“你所求为何”
“我想要父亲和母亲。”桑洛渴望地看着父亲和母亲。
那声音笑了笑,“可他们就在那里。”
是的,父亲和母亲就在那里,只是只是
“我想要他们抱抱我。”她有些委屈地说。
场景变换,她踏入第二层台阶,她躺在父亲的腿上,太阳从汤谷升起,金光的日光晒在她的脸上,和父亲的头发上。
她抬手,捉住了阳光。
父亲伸出手,握住她的小手。
父女两个同时笑出了声。
飞鸟从浮云中掠过,太阳给云彩镶上了金边,鲜花怒放着,草木葱郁地覆盖云崖的每一处,这里是春神的栖息地,这是春神眷顾的地方。
这是春神之子的领地。
桑洛每天都享受着母亲才能享受到的殊荣,所有生灵都爱她,如同爱春神那样。
她是父亲生下来的,是母亲和父亲爱的果实。
“母亲什么时候回来呢”她问。
父亲露出幸福且怅然的表情“应该很快。”
但等啊等,母亲总是不回来。
云崖一成不变,每一天都和昨天一模一样,就连飞鸟掠过云彩的角度,都没有变过。
桑洛终于反应过来,她在幻境里。
她变得愤怒,愤怒烧毁了幻境,云崖在顷刻间变成一片焦土,宛如死地。
“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天穹之上,有人问她。
她摇头,“我想要父亲和母亲都在。”
每往前踏足一步,都是欲望的累积,和诉求无法满足的痛苦。
但她骨子里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第十个台阶的时候,她的精神已经扛不住了,就好像负重一万斤一般,那声音问她“值得吗”
她也并不答话,只是倔强地、疯了似的,艰难地往前走。
她只问“只要我一直走,就可以得到我想要得到的吗”
那声音回答她“当然,但是欲望是没有止境的,痛苦也是没有上限的,很快,你就会忘记自己走了多久,要到哪里去,甚至忘记自己最初的愿望究竟是什么。孩子,这是一条通天的歧途,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吗”
桑洛走了三万年,当她站在出口的时候,浑身被鲜血覆盖,万千的黑色雾气如同烟雾缭绕在她周身,她像是地狱里爬出来魔,她安静地站在混沌面前,问它“我可以过去吗”
混沌只是趴着,沉睡着,无知无感。
桑洛伸手,坚硬的骨骼化作利刃,刺破它的喉咙。
混沌醒过来,低吼着一口吞掉了她。
他们大战了三千年,她像个又臭又硬的石头,每天只是固执地和他对揍,直到有一天,她一拳把它的头打爆,喘息着,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了问道石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