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的本体发出刺目的白光,枝叶突然朝着某个方向伸展着。
桑洛的身体像一片落叶,摇摇欲坠地朝着父亲的方向飘过去。
她看到很多白光的小花,那其实是淡淡的青绿色,只是看起来很像白色。
花蕊是粉色的,很可爱,也很漂亮,可惜不会有人看到,因为父亲开花的时候,会变得格外的敏感,方圆百里都不能有任何生灵靠近。
当然,除了母亲。
母亲可以做任何事。
哪怕母亲杀了父亲,他或许也会笑着问她“你的手痛不痛”
父亲总是没有出息的。
但其实也不是,因为他知道,也绝对相信,母亲是一个很值得的爱人,所以无论母亲做什么,他都会觉得,她有她的道理。
桑洛的身体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了,她看到虚空里,有一根极淡的青灰色的线,把父亲和她绑在了一起。
那是被父亲强行抽出来的因果。
父亲没有办法把两个人的灵体连接在一起,亏得他找出这么刁钻的方式。
靠着那微弱的感应,桑洛被父亲一点一点拽了进去。
父亲模拟了最初孕育她的状态,给她造了一个壳。
桑洛的身体不受控地朝着父亲的本体过去。
没有人比她更懂得父亲开花的样子了,因为这是孕育她的地方。
扶桑结果的时候,花往往还没败,桑洛还是个果子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意识,那时她就观察过父亲。
他总是很沉默,看起来像个稳重、可靠的大人,
其实很幼稚呢
会因为母亲不看他而搞出一些动静。
会在母亲回来之前细心给她梳辫子,像在展示一件礼物。
桑洛身体完全没入扶桑本体的时候,人类桑寻的身体慢慢地闭上眼,了无生气地歪倒在地上。
桑寻的灵体从人类身上抽离,它变得巨大,悬在本体上,俯瞰着景春,他的肩膀微微垮下来,像是卸下了一个重担。
他也很想有退路,但可惜找不到,无论怎么计算,总有什么要失去。
他扯动唇角,轻声解释“孕育新的生命,没有那么容易,所以”然后他停顿了一下,没有直接说出那个残忍的答案。
谁都知道,桑洛如今并不是一个可以从无到有慢慢生长的胚胎,她已经是个完整的茁壮的生命了,想要供养她一个新的身体,长出新的神相,只能燃烧扶桑的生命来换取。
可惜桑洛的本体太强大了,她很快就会吸干桑寻所有的生命力。
桑寻对着景春笑了笑“老树用自己的身体给小树做养料,这很常见的是不是我不会消失的,顶多变成一棵没有灵智的树,但你偶尔还是可以来看我。不过我更希望,你把我重新炼化成剑,我找了很久,真的找不到你的灵体碎片了,你可能永远需要一个躯壳,炼了我,契约生效后,我就会是你最忠诚的壳。”
他的灵体越来越稀薄,他很努力地思考着,害怕遗漏些什么,最后想来想去,好像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了“我把桑洛的这段记忆封存了,等她醒了,让她做一次开心长大的孩子吧她其实真的挺乖的。”
景春只是看着他,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桑寻垂下眉目“已经很圆满了,不要伤心。”
不知道是安慰她,还是劝慰自己。
然后他的灵体彻底隐没进本体,桑洛重新生长需要太过庞大的灵力,他必须要很节约。
刺目的白光逐渐消失,本体缩回沉寂的死地。
咔哒
仿佛有一个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合上了。
幽都的大门口,白光散去,恢复往日的幽暗,半空中悬挂一轮冷白的圆月,寒风从四面八方刮过来。
原来这撕心裂肺的离别,竟然如此平静。
天帝站着的地方,比在场的所有人位置都高。
高高在上,神鬼莫测。
没有人看到,他微微闭了下眼睛,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像是完成了某种旷世的壮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