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代妖皇静静注视着她“你大可以拿了招妖幡,便将幡中世界的一切都忘记。”
所有的一切从凝禅眼前流淌而过,她抬手,并不迟疑地握住了招妖幡“纵使如此。”
她终于露出了在见到初代妖皇后的第一个真正的笑容“我可以忘了一切,但这一切毕竟存在过。”
有灵息自招妖幡而起,顷刻便没入了凝禅掌心,在她握住了招妖幡的那一瞬,她便已经与此幡心神想通,她有些失笑地听到了招妖幡此前对她的些许抱怨,更知道了要如何维系幡中世界
很简单,也很难。
只要这世界之中,仍有人在坚持,不让所有的色彩褪去,光华熄灭,这一方世界,便会自然存在。
“要打个赌吗”初代妖皇勾唇一笑“赌这里是否还存在。”
凝禅想了想,道“可以赌。”
她的意识猛地下沉,幡中那片在她离开前已经褪色风化的世界重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黑白两色再褪去一些,已经变成了深浅不一的灰,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生机,肆虐的风再将灰色涂抹均匀,俨然是想要连深浅不一都抹去,让这里成为彻底的、均匀的、没有任何变化的荒原。
凝禅的意识在空中漂浮,见过万里大地,却一无所获。
直到她耳中突然有了兵刃相接的声音。
她猛地回头。
一抹色彩闯入了她的眼中。
在所有的灰白中,那样的色彩太过珍贵,也太过耀眼。
青色麻布道服的小妖阮龄还在挥剑。
他的剑,是她赠给他的那一柄,纵使足够锋利,在砍断了这么多条想要侵蚀他的雾气后,也变得卷刃豁口。
支撑了这么久,他灵息本就并没有这么多,他甚至已经有些无力地显出了一部分原型手臂和脸侧都有灰褐色的羽毛浮凸出来,握剑的手指尖也已经成了爪状。
但他没有停歇。
他还在坚持。
他的嘴里,甚至重复的,还是凝禅被吸入天穹漩涡之前,读嘴型时看到的那句话。
“我要保护在意的人
“和这个世界。”
凝禅脸上的笑容倏而绽放。
她自坍塌天穹而落,她的意识凝成了有些虚幻的身影,从黑白之中踏入了阮龄身前的这一片最后的不放弃。
“你做到了。”她笑着看向阮龄,然后一指点向他的额头。
醒灵的生机焕发,阮龄原本已经力竭的四肢重新变得有力起来,他有些枯槁灰败的肌肤回到了原本的弹性,而整个世界也以他为中点,一圈一圈外扩,变得重新有了色彩。
所有的一切都在回退。
天穹漩涡吸走的琐碎被退回,残缺的舍屋檐重新落了红瓦,剑湖的水被送回,阮龄手中长剑的豁口也消弭不见,重新变得锋利。
肆虐的风渐渐柔和,变成了一场春。
一场春里,理应有雨。
于是雨落酥如油,生机随着雨落春回大地,阮龄的眼瞳骤而有光,他拿着手里的剑,好似大梦初醒。
“咦,我怎么在这里”他有些错愕地左右看了看,又低头看向手里“欸这又是哪来的剑”
回退的世界里,已经将这里搅乱的命珠持有者的一切痕迹都被抹去。
小妖阮龄不再有天下第二剑的凝禅教他寥寥几招剑式,不会在黄昏时分摸出身上仅有的几块灵石去买一笼牛肉包子,蹲在墙边,只等着有提着剑气喘吁吁的少女从墙头翻下,一手拿着肉包子,一手给他比划几样剑式。
但终究有什么东西留了下来。
他的手里,多了一把曾经拯救过这个世界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