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钺已是进了内室,一望之下立时发觉各色帐幔已换了应季的颜色,净是一色的轻粉浅红,点缀着几样浅绿嫩黄,越发显得春意盎然。
这样明显的喜好,还想不明白他为何能猜出来裴钺脚步轻快,偏是暂时不应她的话,转去屏风后,转眼已是去了大衣裳。
明棠在屏风前止住脚步,看着后面影影绰绰的身影,到嘴边的话一时竟忘了,转而嘱咐道“净房中应已给你备了水,旁边架子上叠着的是给你备的衣裳,母亲那儿知道你才回来,着意嘱咐了晚些用膳,戌时初过去也使得,不必急。”
已是春日,明棠前儿刚命人将这屏风换成了应季的花色。裴钺立在后面,精致馥郁的花丛中映出个秀丽的人影儿,裴钺低低应了,又道“你素来瞧着安静,私底下总有许多活泼念头,蔷薇花开得热闹,故而我猜那是株蔷薇。”
他声音放得低,明棠不免靠近了些,映在花丛中的身影越发清晰,裴钺继续道“再者说,我记得府中花园有一架紫藤,你既寻了花匠,知道园子里有紫藤花架,想来是不肯多费这些心力在眼前再植一株的。”
明棠恍然,这才知道裴钺的确没有那从空陶瓮中猜出要种的花木的本事,却有着抽丝剥茧,从旁入手的能力。
该说不愧是军中世家的子弟吗自幼就要学着如何掌管一军上下,自然不能放过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
“世子果真是家学渊源,闻一知十。”
话一出口,顿时有些后悔裴钺自小由他长兄教导文韬武略,长兄偏又战死沙场,这“家学渊源”四字,难免让他想到伤心事。
知道裴家母子三人感情深厚,明棠一向避免提及,此时不免暗暗懊恼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裴钺却似没有察觉,丝毫没有停顿,语气温和中带些感慨“我幼时顽劣,不如阿泽多矣,兄长教导我时,也免不了生几场气。如今我虽没什么大长进,也还不算个废物,阿泽以后是定然要胜过我了。”
明棠低低吐了口气,知道裴钺并无伤怀之意,不由也微微笑起来“阿泽人小,主意却正,天资也聪颖,好生教导着,再过十几年,又是京城一玉郎了。”
屏风后裴钺动作一停,心下放松的明棠已是想起了旁的事,指尖描摹着屏风上的花瓣,有几分心不在焉“你既然回了家,看来陛下是大好了,明日就要恢复早朝了吧先前陛下总病着,你要在皇城里备着不说,城里各家也不好走动。往年这时候,各家约着去庙里上香的可多着。”
上完香,能看得上眼的多半也就定下了。
“说起来,我倒有件事要同你打听。那日秋猎,我记得虞国公的三公子曾说要请教你箭术,后来他又被陛下放到金吾卫中,正在你手下当差,你后来和他果真交往过吗他素日为人如何”
要不裴钺忽然回来了,她今天写信时也要问他一问的,现在倒是省事了。
如今正当“京城玉郎”的裴钺耳闻着明棠的话,眼珠一错不错地跟着明棠的指尖在花瓣上移动。
隔了层朦胧的绢纱,艳丽的颜色更衬出那抹细白,他心中微动,下一瞬微微迈出一步,猿臂轻舒,准确握住明棠手腕,轻轻一带,已将明棠也带到屏风后狭小的空处,意有所指“怎么幼娘书信上不提自己的事,亲眼见了也只说旁人果真是跟着母亲管家管惯了的,眼里心里装得事情多,倒把正经事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