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晋雨2“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晋雨擦着眼泪说道,“你为什么揪着我不放我只是想要试探你一下。就算我成功了,我又能对你做什么呢你明明知道我的心灵感应能力并不是那么强。”骨柄刀在杜正一的手里抛来抛去,晋雨躲开视线,她知道杜正一是什么意思。“我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要杀我的”杜正一笑了出来,好像听了一个好笑的笑话,“如果我差了一些,不幸没能躲开,被你一刀杀掉,你对着我的尸体大概也会真的这么想吧”“你那么强大,我知道,我感觉得到。”她说道,她现在几乎都不敢直视那把刀了。那把传说中淬了血的刀具说是荣誉的象征,她对荣誉不感兴趣,但是她喜欢口里说着荣誉时的那种感觉,就好像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就好像追寻的目标是值得的,就好像她是个强者。但她知道自己是个弱者,她面对杜正一这样强大的力量的时候,她就是无辜的。她根本都没有办法伤害她,她又能有什么地方是错的呢“我根本就不能伤害到你”她说出了声,声音里是理直气壮的控诉。“那跟你能不能伤害到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杜正一轻声说道,嗓音十分柔和。他有一丝疲惫,又有一丝厌烦,“本来大家都可以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你已经可以比你父母过的好了。即便是你的父母,生活在人类的社会里,他们也比大多数人类更漂亮,更强壮,更敏捷,寿命更长,这难道还不够好吗你自愿选择了加入焚莲者,你愿意拿起骨柄刀杀戮人类和铲除异己。你经历了祭祀礼,所以才能得到骨柄刀,是不是有谁逼迫过你吗当然没有人,你还这么疯狂地随身携带这种东西。”晋雨颤抖的更厉害了,她的眼珠几乎疯狂地转动了起来,“我带着这把刀是想”“是因为你想表现得更激进一点,让他们更欣赏你。”杜正一替她把她说不出口的话说完,“你在祭祀礼上也用这把刀捅了人了吗”“我”晋雨是个漂亮的姑娘,小巧可爱,但她现在满脸泪痕眼神不正常地闪着战栗的光,眼珠几乎疯狂地转动着,看起来就像一个疯子。关歆月一直在旁边听着,因为紧张所以没有选择坐下,晋雨脸上的疯狂吓着了她。她害怕起来,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紧紧靠在身后的讲桌上。“我没有捅她的要害。”晋雨哭着叫起来,就像她的心里本来压制着一只冤鬼,现在那只冤鬼复生,开始追索着她的命。一时之间她又愤怒起来,恼羞成怒地瞪着杜正一,“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焚莲者这样的密会,没有外人知道祭祀的流程”可是她歇斯底里的怒火没能支撑多久,她吼不下去了,这一口气松开,她又痛哭了起来,拼命乞求着杜正一放过她。“我没有杀她她本来就要死了,我捅她的时候她马上就要死了她的眼睛都已经瞎了,她的脑子都已经完了,她连疼都不知道了不是我害死她的”关歆月抬起手捂住了嘴。杜正一猛地抬起眼睛,本来毫无兴趣漫不经心的脸色突然变了,他紧紧盯着晋雨。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却充满了压迫力,“说清楚,是谁的眼睛要瞎了,是谁弄瞎他的眼睛的。”晋雨已经没有能力去分辨敌人的神色和意图,下意识地答着,“是一个女人,我不知道她是谁,那时候她已经快要死了。是贤者法师扎瞎她的眼睛的,他是焚莲者中的尊者,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说到这里禁不住又是一轮嚎哭,再也没有半点虚张声势的意图了,她在哭嚎的间隙中语无伦次地说着,“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她的眼眶里钉着钢钉他们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她我没有选择,如果我没法经过忠诚试炼,他们也会杀了我的。她死了以后,被搬动的时候衣服的口袋里掉出一张蛋糕店的会员卡,那个蛋糕店也是我经常去的,我再也忘不了那一幕了。”“不要再哭了,你既有胆量向焚莲者撒谎,又有胆量完成那个狗屁试炼,现在又为什么吓成这个样子呢”她无助地摇着头,双手捂住了脸,“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足足有五分钟,杜正一什么都没有说,在这五分钟的休息中,她渐渐地从歇斯底里的状态中平复了一些,也是哭累了,她捂着胸口缓和着呼吸,冷静了下来。“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如实回答我,我或许就放过你了。”杜正一说道。她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难以相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她生性喜欢冒险,她愿意往前走下去。她调整了一会自己的呼吸,点点头说道,“你问吧。”“你对罗奇做了什么”杜正一问道。“谁”她愣了一下,杜正一没有回答她,她连忙在自己的记忆中仔细寻找,还是找不到这个名字。“我发誓,我只伤害过那么一个人,对其他人我什么都没做过,大不了也只是让他们喜欢我而已,这也算伤害吗”“罗奇。”杜正一说,“就是上一次我来这里的时候,跟我一起来的那个男生,看起来比我小一些。”晋雨神色有些古怪,“他”“怎么了”“我怎么可能碰他,”晋雨厌恶地说道,“他是个怪人我绝对只会避开他,根本不会对他做什么”杜正一吃了一惊,甚至下意识地看了关歆月一眼,仿佛是想问问从女性视角来看,是不是罗奇真的有那么烦人。关歆月机敏地摇摇头,完全明白杜正一的意思,“我不是真的觉得他讨厌,他是个很好笑的人,是个好人。”“她当然不明白,她是个迟钝的人类。”晋雨在课桌后面尖刻地说,“那个人,叫罗奇是吧,他让我不舒服。”“你不是第一个接触他的心灵感应者,没有人对他感觉不舒服,有的人还根本就感觉不到他。”杜正一说道。“一个心灵感应者都感应不到他,难道这不是个问题吗”晋雨针锋相对地问道。杜正一怔了一下,“他在这方面是有些特别。”晋雨摇了摇头,“你不明白,就算是你这样强的法师,有着超强的心灵护盾,我也至少能感知到你的存在。可是罗奇,他就像是一个空心的人。你要相信我,我虽然算不上什么意念大师,但我也有很多特别的天赋,感知危险就是我的天赋之一。罗奇让我觉得危险,虽然我说不上他到底危险在哪里,但不管是什么时候,我都绝不会去触碰他,我只想躲得离他远一点。”杜正一虽然不能理解这段算命一样的空话,但是他相信她所说的,的确就是她的真实想法,她的所有微表情,所有体征,都毫无矛盾地显示着同样的含义。他陷入了思索,半晌问道,“那天是你第一次见到他吗”“也是我唯一一次见到他。”晋雨说。杜正一再一次沉默了起来,关歆月忍不住说道,“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那件事情就跟罗奇无关,至少不是罗奇做的。我早就说过他是清白的。”“我说的都是真话。”晋雨连忙说道,“我没有说谎的必要。”“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杜正一开口说道,“作为焚莲者被交给琼林,或者,我会把你交给焚莲者,告诉他们你说了谎。”晋雨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她的嗓子已经哭哑了,她用刺耳的声音痛苦地尖叫起来,“你难道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就是一回事不管你把我送到哪里去,焚莲者都会杀了我”“琼林中的谁跟焚莲者是一回事”杜正一感兴趣地向前俯过身子,“说清楚了。”晋雨迟疑了一下,可她的神色瞬间就软下去了。杜正一看得清楚,她对焚莲者无所谓忠诚,也没有任何值得坚持的动机,她想要的就是随时势而动,但她吐出那个名字的时候,他的心口还是震动了一下。“黎绪。”他早就猜到这个名字,但现在亲耳听到还是不舒服。他这几天心里乱糟糟的,没有把事情想的这么清楚。他一直在猜想,黎绪是怎么发现他们进入了这件事的,他一直在想前哨站是哪里。现在一切都清楚了,早在他们踏入这里的第一天,黎绪就已经得到了报告。黎绪是焚莲者,赵之言可能也是,罗奇早就发现了,他已经暗示过他了。可他没有在意,他不知道罗奇是怎么发现的,只是想当然地以为是罗奇的处境导致他对歧视太敏感了。现在想想也许正是因为罗奇对歧视很敏感,他才能更早地发现焚莲者。“还有谁”他问道。“我只知道黎绪,我只跟他联系,他对一切说了算,大家都称呼他为贤者法师。”晋雨说,“我只是刚刚够级别参与行动的法师,跟我一起参加祭祀礼的那些新人,我们彼此互不认识,但从年龄上看他们也不会在任何地方身居要职。”杜正一又问了她一些其他的问题,可她的确再也答不上来了。他默默地整理着得到的信息,看来一切从他们踏入茶馆就开始了。黎绪一直关注着这里的一切,也许是因为他在最高委中的职位,也许是因为他焚莲者的身份。他们那晚出了事,迅速离开了村子,空间移动是无法追踪的,黎绪却能在酒馆遇到麻江和罗奇。如果一切真的都与罗奇无关,那么就是说,黎绪在更早的时候就在收集着自己和麻江的情报,猜出了自己的去向。也许更合理的说法是,他一早就在收集师裴枢的信息,对他的几个学生的信息了如指掌。可黎绪又为了什么虐杀齐悦,因为她杀死了法师,犯了焚莲者的忌讳可是凭借一个人类是无法完成一个师家族的灭门的。这就又回到了原点,齐悦只能是个傀儡,她的背后还有主谋,如果主谋是黎绪,那就是杀人灭口。可杜正一的心头忽然一动,傀儡这个词又一次闪了回来,他猛然想到了傀儡这个词在魔法世界的真实含义,脊背不禁略过一丝凉意。如果黎绪是要审讯齐悦,如果黎绪是想要逼迫一个傀儡挣脱枷锁,不计后果,哪怕将傀儡摧残到生与死的边缘地带但是黎绪仍然没有找到背后的那个影子,他一直在追查,他放任关歆月折腾,监控着这里的一切。直到他和罗奇出现,黎绪将怀疑的目光投到了他们的身上,他一定高兴坏了,他本来也许只是公事公办地处理一件蹊跷的谋杀案。结果裴枢和他的门徒们一头撞了进来,他立刻明白这里面还有更多的牵扯,更大的一个局。他当机立断地出手,把目光放在了最奇怪的罗奇身上。杜正一在最初的时候认为罗奇只是个烟雾弹,黎绪可能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罗奇掘出了齐悦的尸体。对杜正一而言,其实他比黎绪受到的惊讶要多,罗奇那个土拨鼠不仅仅是挖了一个坑,他还几乎准确地预言了坑里有什么。对他和罗奇来说,一切的关键节点其实都是茶馆,并非关家老宅,罗奇的“天启”恐怕就是在这里得到的。带着这个天启的就是眼前那个轻浮的傻瓜,她搞乱了一切,就是为了寻找一点无聊的优越感。晋雨现在已经不哭了,但被他计算的目光吓得更加焦虑,条件反射地开始抠自己的指甲。罗奇是从她身上得到天启的。他沉吟了起来。“嗯”他身边传来怪声,关歆月见他被吸引了注意力,立刻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我能不能问问,什么叫焚帘者你们对人类的装修品味就这么不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