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姜寐等来了一个自后将她影子全部覆盖的人。
男人的身形高大,连站在她背后,都能将她地面上的影子覆盖成更高更浓的阴影。
她朝后作了一个揖礼,对上了男人探究的视线。
姐夫。
“你们吵架了。”是肯定的语气,却似乎夹杂属于上位者的戏谑,仿佛她们的吵架不值一提。
姜寐微微蹙眉,别过脸。
是又如何。
落日入她眼,平白照得她宛如乘风欲去。
像极年少时每每独自面对的女娲像,如玉天成,不顾他这样世人的郁难和死活。
其实女孩正常起来的姿态不可谓不美好,此刻,就连殷寿都觉得她若成长起来,会变成一道极为有用的筹码,再不济,也会是一道极夺目的色枷。只是她的高傲与肆意,却必须在她习惯舒展之前被尽数拔去,否则难以掌控的花卉,终将变成园圃的灾难。
“其实,你姐姐的难过,不过是因为关心你。”殷寿靠近姜寐,徐徐将事情与她抽丝剥茧“她的难,难在你目无他人,更难在闻太师对你的看法。”
“我知道。”男子的声音围绕着姜寐,像一缕晦暗的烟雾,弯曲地搅动她脑海中的情绪“你也想让你姐姐开心。”
确实,确实如此。
女孩的头不过到他腰口玉挂处,他尽可低头俯视她的乌发与面庞,向她贯疏他的思想,而这种自上而下的说话方式,会叫殷寿生出一种随时可控制此女的畅意来。
于是他加了一把火,沉下语气告诉她“可若你依旧只听凭自己的意愿,你姐姐可能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永远也不会因你开心。”
永远不原谅
姜寐身形一颤,生生被那句永远给惊得抬眸,撞进殷寿眼底。
殷寿此人在她看来,一直莫名叫她想到深渊,她本能地排斥此人。
他太厉害,能操控人际的交流,他也太完美,叫姐姐都沉溺其中,是姜寐有所察觉,却又永远成为不了的那种人。可明知这个姐夫的深浅,面对他给出的鱼饵,毫无办法的姜寐还是拉住了他的袖子,示意他继续说。
姜寐的所有紧张和急切,在殷寿看来不值一提,但他也没有撇下自己被拉住的袖子,只是任由这个袖子被女孩当做汪洋中的岸沿和木舟,叫他好随意操纵方向。
“你若能改变闻太师对你的看法,你姐姐自然会为你高兴。”殷寿自后拍上女孩细弱的脖颈,远远看去恍如舐犊情深,只有拳拳爱护“高兴你成为,如我父王所说那般的娴雅之女。”
他告诉了姜寐一种办法,一种她若放在往日,必然做不出来,弯不下腰的方法---
“你可以,先学会低头。”
“去告诉太师,愿意交好,愿意道歉,告诉他们---你错了。”
她错了
姜寐闻言,怔怔的眼眸如空壶一样仰视殷寿,几乎能映照出这位姐夫,此刻暗含蛊惑的劝慰模样。
但是殷寿也深知,所有的暗示和期待,都会如他所想要的方向行去,因为姜寐太看重姜寤,而今天就是用姜寤来驯化姜寐的绝佳机会。
无论再如何多刺和笔直的花,只要不再能承担花蕊的重量,就必然会低头,而只要低下了头,腰就会越来越弯了。
但她真的做了错事吗
殷寿笑得越光明磊落,姜寐越觉得他的意思并不纯善,可她却太想让姐姐开心起来。
令姐姐背负教养过失的名声,是她;
令姐姐失望的,也是她。
她一生气,就总是害人,而姜寐最害怕最害怕的,就是母亲走后,连姐姐也不想要她。
为了这个噩梦不出现,姜寐可以接受难过,自然也可以放弃骄傲。
依靠姜寐的耳力,走到商王宫外,再走到有闻太师声音的府邸,并不是难事。
只是依靠姜寐本就不多的勇气,和从未道歉过的经历,她就很难再迈出这无人经过的墙角了。更何况那太师府门口,还有一个被自己打过的人正蹲着马步在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