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鸣无暇顾及陈奎到底有没有狐狸尾巴了,他现在更在意自己姐姐这十余年间都经历了些什么。
这种事,他不好直接去问姐姐,而除了姐姐以外,能够告诉他答案的,恐怕只有一个人。
到了晚上就寝的时分,洗漱干净的陈奎一进屋子,就感觉李凤鸣的目光在直勾勾地打量自己。
他还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惹他不悦的事,下意识地想避开对方,进屋的脚步也随之一滞。
“陈奎,我问你”李凤鸣将话说出口后,才意识到自己太过严肃,像在审问犯人,咳了咳,放软语气道“陈奎,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陈奎一怔“什么问题”
“你且坐下来。”李凤鸣示意自己面前的椅子道“我们慢慢谈。”
陈奎量他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于是顺从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倾耳等待着李凤鸣的问话。
早在陈奎进屋前,李凤鸣就已盘算好要问什么了,所以他没有犹豫,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说你和我姐在富春院共处了七年,不假”
“当然不假。”陈奎道。
“据我所知,富春院那种地方除了龟公和打手以外,从不收留外男,你怎么留在里面的”李凤鸣质疑道。
陈奎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道“是恩姐是你姐姐用和老鸨的交易,才将我留了下来。”他想到傍晚李凤鸣对他的讽刺之语,便对恩姐换了一个称呼,免得李凤鸣再说他自欺欺人。
“交易”李凤鸣现在只关心自己想知道的事。
“你姐姐的梅花篆字写得好,颇受富春院宾客的追捧,在外头作文一篇,售价白银三两。原本你姐姐与富春院老鸨是平分这一份钱的,但因为我你姐姐答应了老鸨,只要肯将我留在富春院里,就将她卖字的钱全交给老鸨”
时至今日,陈奎说起这件事,仍觉得对恩姐歉意满满。若没有自己,恩姐或许早就脱离苦海了。
“作文一篇,白银三两”李凤鸣恍惚道“所以,姐姐陈三两之名正是来源于此”
“正是。”陈奎道“之所以姓陈,乃是因为那富春院的当家老鸨也姓陈,她让你姐姐随了她的姓。”
“那老鸨也配”李凤鸣恨恨道。难怪他姐姐一得自由身就迫不及待的抛去过去的名字。要不是因为这个名字,他怎么会将姐姐错认
陈奎已经明白李凤鸣的意图了,主动提及道“你们姐弟分离之后,你姐姐总以为是自己弄丢了你,所以这十余年来,一直都在内心自责自己。”
“她误入富春院后,老鸨几度逼她接客,她也曾想过以死保全清白,但都因为想再与你见上一面,才没有了断自己。”
“她从未跟我提过这些事”李凤鸣喃喃道。
“你姐姐不想让你多想吧。”陈奎叹了一口气,恩姐对凤鸣的拳拳爱护之心,他也是亲眼看在眼里的,但他以为有些事情还是应该让李凤鸣知道的。
“当初老鸨拿走她所有卖字的钱,你姐姐靠平时替小姐妹缝补些衣物,才攒下了一些银子,送我去科考。唯一的愿望就是我金榜提名之后,能帮她找到你。”
陈奎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冬天里,老鸨苛待她,不给她取暖的煤炭,房间内窗户不严,四面透风,你姐姐拿针的手被冻得长满了冻疮,她也忍着痛,一声不发”
所以她找自己的这些年,过得困苦不堪,几欲自尽所以她才一件首饰也无
李凤鸣还以为自己和姐姐走散,差点被饿死在破庙里的那一年寒冬,是他今生最苦的日子,没想到姐姐这十几年来,一直都被困在那个冬天里,从未走出来过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自己还令她那般失望
他低下头去,隐忍住要掉下来的眼泪,在内心底发誓从今以后,他绝不再让姐姐受到任何委屈。
同时李凤鸣也意识到陈奎对他姐姐的感情一直都有迹可循,并非凭空而来或是单纯的贪图他姐姐美貌。
“你是个好人。”他坦诚承认到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对陈奎的观感,以为将姐姐交付给这样的人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