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霜从不觉得,江白砚是心怀天下、为万民肝脑涂地的圣人性格。
她看人很准,心明如镜,江白砚甘愿放弃性命,多半是为施黛。
说到底,这小子对她妹妹还算不错。
沈流霜和孟轲适时离开,施黛坐在床榻,仰面对上江白砚的眼。
正是这时,她后知后觉意识到,小腹伤口的疼痛,不知什么时候全然消散了。
施黛心下一跳“你又用”
只三个字,两人都明白问的是什么。
江白砚温声“今日灵气殆尽,用得晚了,抱歉。”
自他挥剑斩灭邪祟,余下的灵力不足以启用咒术,直到一盏茶前,才恢复少许。
很疼。
邪法一出,痛意涌入,是从施黛身体各处传来的战栗,也是她长久忍受的磋磨。
江白砚并不厌恶。
感她所感,受她所受,于他而言,是某种意义上的两两相融。
江白砚道“你因我受伤,我理应”
他话语未尽,戛然而止。
施黛坐在灯下,黑曜石般的杏眼里,蒙出浅浅水色。
她的眼眶很红。
“我真的,”施黛说,“担心死你了。”
在此之前,她很少想到“死亡”两个字,尤其把它和江白砚联系起来。
他比长安城所有的世家公子都厉害,永远像把不折的刀,就算面对百年修为的恶妖,也能泰然自若地拔剑。
心魔境里最后的一幕历历在目,到现在,她仍脊椎发冷。
由断水溢出的剑气悄然消弭,江白砚立在床边,目色是被春雾洇过的柔软。
再转瞬,他拥施黛入怀“抱歉。”
江白砚俯着身,怀里有些凉,带一丝药香。
施黛把他抱紧,指腹按在他坚硬的脊骨,又一点点摩挲到后腰。
不是做梦,江白砚还活着。
黑沉的影子罩下来,像密密麻麻的网。
施黛身处其中,闷闷说“以后不许这样了。你出事的话,我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对江白砚,她没法苛责。
当时的江白砚进退两难,前有镇厄司围杀,后有邪祟在虎视眈眈。如果施黛是他
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话虽如此,可亲眼目睹江白砚自裁,她哪能心无波澜。
“再说,”施黛道,“如果没有你,我的嫁衣穿给谁看”
说来也巧,她以身入境,脱离心魔境时,恰好穿着那件婚服。
在死斗里一番折腾,嫁衣破开好几道口子,万幸鲛泪没丢,刺绣也在。
擦药前,施黛把它脱下,托侍女去洗净。
面颊靠在她颈窝,江白砚静默半晌,带出清浅的笑“只为我穿,好不好”
他说话时蹭了蹭施黛侧颈,微微仰头,撞上她目光。
江白砚的眼睛最是漂亮,清润狭长,好似近在咫尺的明月弯钩。
明月含情,水雾袅袅,施黛被他看得耳后一热“你别”
她磕巴一下“别想用撒娇来转移话题。”
江白砚轻笑出声“好。”
他语气温静,定神看施黛片刻,忽地道“我想吻你。”
比起陈述,这句话更像不容抗拒的邀约。
下一刻,江白砚的气息将她浑然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