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门洞开,一道影壁陈于庭前,白墙青瓦,浮雕上分明是照日花开,临池月满的图样,与这座城池的气度相合,是一种不过分的雅致。
“便是这儿了。”碧露倨傲地抬了抬下巴,绕过影壁“我倒要看看这女人生得什么勾栏模样”
香榧刚欲跟上,却见她陡然刹住了步伐,
只见方才还趾高气扬的碧露,此刻愣愣地停在影壁边,双目圆瞪,呆若木鸡,直勾勾望向庭院正中。
香榧眨了眨眼,越过她肩头,也往庭中投去一眼。
春和景明,红妆海棠衬着冷清的白墙,更显的烈烈欲燃,海棠树下栽的是南国移栽来的晚樱,重瓣垂枝,雾蒙蒙的烟粉色,花瓣下缘染一丝绿意,好似一池春水,泼熄了正燃烧的海棠。
一只骨肉匀停的素手从袖下伸出,折下一支樱来。
日光透过海棠与樱漫射而下,将女人的面容蒙上一层柔艳的纱光,朦朦胧胧地让人晕眩。
漂浮的暖红中,她微微侧过头。
她带着烟花柳巷惯有的风月情态,先垂下眼,睫毛轻颤一记,再扬起眼眸,唇角向上钩,粲然一笑。
“来了么”
女人捻动手中樱枝,温温柔柔笑道“这院子真是漂亮。”
许多年后,香榧还清晰地记得这惊鸿照影的一眼。
这是一切故事的开始。
明丽春光可为美人增色,但顶级的美人,她只要简简单单地对你一笑,就能在你心里种下一整个春天。
两名丫鬟兀自愣神,女人则泰然自若。
她仅在庭中驻足片刻,便道今日身子困乏,要回后院歇息。
眼看美人柳腰款摆,已飘然过了垂花门,香榧才如梦初醒,碎步跟上去道“婢子伺候娘子用完晚膳,娘子再歇吧。”
“不必,”美人乐呵呵道“我已被你们大人喂饱了,先前吞了不少下去,现下喉咙痛,没有胃口。”
香榧茫然。
什么吞不少,什么喉咙痛,她怎么听不懂呢
见香榧目露困惑之色,美人气定神闲,轻捏了把她脸蛋道“若是你实在闲不住,便帮我去楼子里,把我的衣裳首饰取来吧。”
香榧领命而去,可方一走到门口,就被碧露拦下了。
碧露目露轻蔑“用不着你,府里自有安排。”
香榧一怔,朝外头望去,只见抄手回廊下,几个婆子肃着脸,检查送来的柳条箱笼。
筛查完的黛纱罗,兜罗锦,北方样式的缂丝捻金锦,都散乱丢在一旁,侯府老仆做事细致,连白羽彩花冠都要折上一折,以保繁杂装饰中没藏着伤人之物。
来回捏了三回,他们并未发觉有何异常。
“倒是个干净的。”为首的婆子嘟囔道。
她站起了身,对香榧碧露两人道。
“既然你们要伺候她,便教你们心里头有个底。”
“她叫烟年,青烟的烟,年华的年,从前是红袖楼的招牌,在汴京的楚馆秦楼中也算得有头脸,有名姓的人物。”
“而此番被大人收用,实乃因缘际会,你们自己心知肚明便是,出去若敢多说半个字”
婆子语调森冷,如刀尖划过青瓷盘。
“前日揪出的那细作,就是你们现成的下场。”
在婆子的讲述中,今日本该是风平浪静的一天,偏偏有蠢货不安生,毁了好好的花朝节。
一大串乱子的根源,俱都牵扯到了同一个蠢货,便是小皇帝的异母小姑,国朝的阳平长公主,赵柔珠。
起因十分简单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