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御医四十多岁,却是二十多年的老供奉,在太医院中一向有神医之名,且最有医者仁心,心知大灾后必有大疫,故而不顾家人阻拦,执意跟着水禛南下。
这些日子,薛虹一有空闲就跟着他忙里忙外,他得空时也愿意点拨薛虹一些医术,二人名为同僚,实有半师之份。
王贤为林如海诊了脉,说几句宽心之语,出得房门,才对薛虹摇头道“不足半年之寿了,病已入肺腑,药石罔效矣。”
薛虹听说,思及黛玉此后孤苦,不由得扑簌簌落下泪来。
吴谦观他形状,心底倒是惊异,不是说是一般姻亲吗何以挂心至此呢
此后几日,除了赈灾事宜,一有空闲,薛虹便到林府,按照王御医教的方法,为林如海针灸、按摩,缓解病痛,如亲子侄一般。
林如海本还有些忸怩,见对方一片赤诚之心,也渐渐放下矜持,待薛虹亲近自然起来。
薛虹忙碌时,就把针灸按摩之术教给清砚,让他日日在林如海床前服侍。
林如海看薛虹每日来回奔波好几趟,有心让他住在林府,又担心影响了公事,便趁针灸、按摩之时,将自己积累的为官之道悉心传授。
二人一个尽心,一个情真,几天下来相处得仿佛一对亲生父子,口头上也略去客套,以“伯父”、“虹哥儿”相称。
赈灾渐渐已由地方官员接手,查贪却还是进展缓慢。
水禛软硬兼施地提审了几个嫌犯、组织了几次鸿门宴,奈何八爷党在江南经营日久,官绅勾结,此地早就是铁板一块,虽震慑了一些边缘人物,到底难以打开局面。
水禛也不焦躁,只动用霹雳手段,将有关人等敲打得骨酥胆寒。
终究有些骨头软、胆子小的禁不住了,开始四处活动,寻机探听虚实。
其中有些儿心眼活的,见钦差中有人与林如海走得亲近,便借探病之机到林府哨探,一向门可罗雀的林府竟渐渐热闹起来。
薛虹见这些人搅得林如海一天下几次床、换几次衣裳,好不懊恼。
林如海反而安慰他“我这巡盐御史本就有监察地方官的职责,这一年因病懈怠了许多,才纵了这场大祸出来,辜负圣恩,心底也时时不安。如今这些人到我这儿来探听消息,我岂不可顺势将计就计,在他们中挖出条缝来,一可为圣上尽心,二来也报答你情意之一二分。”
薛虹跪在他床前,握住他手道“伯父切不可说报答的话,我自幼没了父亲,林妹妹又远在他乡,能有机会在您床前尽孝,即全了兄妹情意,也圆我亲伦之念。”
林如海看着他,心道我原以为命中无子,谁承想绝命前竟有人侍奉膝下,我若开口收他为义子,他必不会拒绝,我再将家资留他几分,以兄妹之情托付玉儿,以这孩子的品格,必不辜负于我。可是,定了兄妹之情,岂不绝了东床之路,不若找人保媒,将玉儿许于虹儿,如此,玉儿终身有靠,九泉之下,我夫妻也可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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