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有苏不愿说。
齐平川也不打算戳破这层窗户纸,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
……
京都,白象街。
坐落着无数达官显贵的府邸,其中就有开国元勋唐沽的府邸。
夜幕深沉。
院子里的草丛深处传来蝈蝈蟋蟀的叫声。
忽然之间,就没了声音。
安静至极。
卧病在床,形容枯瘦,似乎随时都会仙去的唐沽忽然睁开眼,坐起身,咳嗽着示意守在门口的奴仆退出院子,然后起身,披了一件衣衫,来到院子里,看着突兀出现的黑衣军师,叹气,“你还是来京都了。”
黑衣军师点点头,“我必须来。”
唐沽在他旁边坐下,问道:“以你的作风,应该在昭宁县留了人,百里青山虽然难杀,可终究会试一试。”
黑衣军师:“留下的拓跋赤虎,应该已经死了。”
唐沽唔了一声,“拓跋赤虎确实杀不了百里青山,你是故意的罢,拓跋赤虎一死,拓跋善哉在王庭之中就少了一个耳目。”
黑衣军师有些落寞,“拓跋善哉确实是个麻烦,不过我并不在意他。”
最在意的,还是百里青山。
唐沽猛烈咳嗽了几声,神情越发萎靡,“早些时候听说过双阳城那边的消息,陈弼尚好,已有无双国士之风,可齐平川有些让人失望,没曾想这颗棋子如今活了。”
齐平川已经蜕变。
如今的齐平川,撑得起双阳城的那一盘棋局。
又道:“可惜黄逸臣死了。”
黑衣军师眸子里难得的涌出一抹惭愧,一闪而逝,说道:“没办法的事情,如果黄逸臣到了西北,落在百里青山和魏王手中,双阳城那一盘棋局就会彻底作废。”
绣衣直指房有个周兴。
然而魏王麾下,却有比周兴更恐怖的酷吏,读书人再硬的脊梁,也可能撑不住。
不能出现这个可能。
所以黄逸臣只能死,和前些年双阳城、关宁府外调的其他人一样。
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唐沽望了望远空,呢喃着说铁霜要是知道我做的事情,不知道还会不会认我这个父亲,也罢,人死灯灭,让他怨恨罢。
黑衣军师蹙眉,“你还能活多久。”
唐沽笑了笑,“你应该看得出来,最多还有半年的苟延残喘。”
黑衣军师眸子里有些犹豫。
唐沽笑道:“无妨,也就半年而已,风风光光活了一辈子,不至于贪恋些许时光。”
总不能输给黄逸臣。
黑衣军师一声长叹,“十余年过去,后悔过当初的决定吗?”
唐沽哈哈一笑,反问道,“你放弃所有,叛逃至荒人王庭,注定会被万夫所指遗臭青史,你后悔吗?”
黑衣军师沉默。
唐沽也没再问,说道:“返回西北王庭之前,是不是要去一趟双阳城,百里青山想杀齐平川,你是不是也要尝试一下杀商有苏?”
黑衣军师点头,“要的。”
唐沽沉默半晌,“她在京都那几年,我见过她多次,挺好一姑娘,其实和平川很般配,她要不是商有苏该多好。”
“可惜她不是。”
红颜多祸水,不能让她带偏了齐平川。
所以,也会尝试着杀一下。
黑衣军师起身,走出院门前忽然回头,“我再等半年。”
唐沽摇头,“不用了。”
黑衣军师已经消失不见,空气中唯有一声叹息飘荡。
唐沽望着远空,满是老年斑的脸上漾起怀念的笑意,他想起了在沙场叱咤的那些年,想起了那些人,想起了那些峥嵘岁月。
满足的一声长叹。
当年布局之前,你用了足足两年时间说服我。
而不是直接杀了我。
如今在死之前,你又从西北王庭来,越千山万水,不顾行踪败露所有谋划都功亏于溃的风险来送我最后一程,我唐沽有此知己,何憾之有。
老人回屋,找出一壶多年前备好的陈酒。
站在窗前,举手握杯。
“为了你我的壮志,为了千万黎民,为了古往今来那从不曾有过的大一统盛世,为了这世间最大的一盘棋,干一杯!”
翌日。
开国元勋,凌烟阁第五神将唐沽在家中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