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察觉到自己笑得有点过,微微收拢,继续追问“所以你现在才那么爱听无线电台吗”
“有这个原因吧。”尤雪珍想起之前看到的那则公告,情绪猛地低落,“可惜,我现在收听的那家电台就要关闭了。”
“为什么”
“不清楚具体的,总归无线电是小众爱好,要为爱发电确实很难。我后来每天都会登陆网站去看一眼,他们就停在那则公告没有再更新了。虽然我很想继续收听下去”怕他也和袁婧一样听后觉得自己矫情,她又补了句,“说起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好了跑远了你刚才说要给我看照片的”
“就在你背后的桌子上。”
尤雪珍回过头,看见了那张他说的丑丑的照片。
看样子是在一个缆车里,照片里有三个人,小小的孟仕龙,阿婆,还有一个女人,眉眼和孟仕龙很像。
孟仕龙走过来,点着照片上的那个女人“这是我妈妈。”
“她”
孟仕龙沉默下来,在他的沉默中,尤雪珍听到了答案。
她刚想说什么转移话题,他却拉开了袖子,露出之前她未能看到全貌的纹身。
那是一朵红色山茶。
“这是她最爱的花。”孟仕龙很平静地叙述着,“她和阿婆相反,不爱拍照,除了和我爸的结婚纪念照就留下这么一张照片,所以照片留给阿婆做纪念了,我干脆去纹了她最爱的花在身上。”
尤雪珍无措道“对不起。”
他摇摇头,拇指摩挲着相框“这是她们带我去太平山的时候拍的,虽然我不太记得了。后来回看这张照片,隐约想起来那天的黄昏特别漂亮。”
照片里,缆车的布景是一片夺目的夕阳。虽然过了年头颜色略黯淡,但那过分耀眼的昏黄似乎手碰一碰,就能擦出火花,将薄薄相纸点燃。漂亮到就像老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失真天气。
接下来的半小时,她坐在他的藤椅上,他坐在他的单人床,两人面对面,隔着半张地毯的距离,通过他房间里摆放的东西聊着他的过去。街外的霓虹广告牌亮着灯,从橘红变暗蓝变深紫
,绕了一圈又变为橘红,从百叶窗打进来铺在床上,将床单上面包超人的圆圆腮红衬得更害羞。
他的桌上有一本刺猬饲养手册,床底下有一个当时除了他自己谁都不能打开的盒子,不过就连孟仕龙自己都忘了如今里面装了什么。他先偷偷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才在她面前打开。
里面装着一张鱼蛋铺的集邮卡,两块粘化了的巧克力棒,以及,一本地理杂志,一张作文纸夹在第16页,那上面刊登着一座叫布罗莫的火山,而那张纸的作文标题是我的梦想。
尤雪珍粗粗瞟到第一行“我的梦想,是亲眼去看布罗莫火山,传闻它是世界上最像月球的地方”
他很快把盖子合上了。
尤雪珍笑问“你喜欢火山”
他不太好意思地“小时候。”
“现在不喜欢了吗”
“也不是只是觉得好像这个不能再称为梦想,我老豆评价它和别人的梦想比起来简直不像话。”
尤雪珍不认同地撇嘴“为什么梦想非要是远大的,我觉得只是想去看一座火山就很好。梦想,梦和想,明明都是很柔软的东西啊,托着一些很重的包袱反而会坠下来,于是大家嘴上说着梦想,其实都灰头土脸的。”
他听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很认真地在思索“那你现在的梦想是什么呢”
尤雪珍一怔。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毕业,不是找一份好工作,不是出人头地,而是
孟仕龙看着她“让那个无线电台起死回生吗”
她愕然“你怎么猜到”
“虽然你刚才说那不是很重要的事,但你的眼睛不是这么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