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看不见山色星光,可叶蝉衣也似如今这般,在他耳边,细细说与他听。
混着耳边回响的虫鸣与水流,令他轻易在脑海里勾勒出星汉山河图。
彼时。
他们横躺在一叶长且窄的舟中,肩并肩躺着。
头顶星光灿灿满苍穹,远山叠峦,幽蓝暗幕一线白。
长舟破湖心,水涟涟。荡开一圈圈涟漪。
随船漂游好一阵,叶蝉衣来了兴致,伸手握住竹竿,站起来要划船。
她起身的动静大了些,长舟一阵晃荡,花满楼的手紧抓住舟边,稳住身形。
“衣衣?”
叶蝉衣双手握住刚好用手圈一圈的竹竿,开始划动。
她没撑过船,只是以前听别人说过,竹竿每撑一杆都必须放在船尾处的水里,入水时候,竹竿就得稍微歪斜,再用力握住竹竿,手上下交叉,靠它控制船的方向。
如此,才能保证船行进的方向精准。1
只是看和听,比起亲自动手的距离,和岭南到沙漠差不多远。
她不得章法摆弄了一阵,将长舟弄得晃晃荡荡,差点儿把人摇下去。
温雅君子叹息一声,用自己的大掌包住那双冰玉一样的手,教她如何渡湖。
花满楼的手,向来是稳的。
哪怕贴着她手背的掌心,出了一层薄汗,也并不影响。
慢慢,叶蝉衣渐入佳境,已能独自掌舟。
君子便松了手,重新躺回舟中,听叶蝉衣继续给他说漫天星子,满山青黛,还有那星光下粼粼的水波。
山间的风轻柔吹拂着,送来一阵远方草木的清香,带着些许春日潮湿泥土的腥气。
耳边除了竹竿入湖的水声,还有埋伏在山湖四周的雄蝉鸣叫,吱吱响个不停,让他疑心夏日是不是就要到来。
他醉心在这泛波的夜。
耳边却传来心上人撒娇的抱怨:“手累了,想被花花亲一亲。”
一张细腻柔滑的脸蛋,凑到唇边来。
花满楼清润的眉目,越发柔和。
他仰起脖子,露出一段绷直了青筋,布满汗迹水痕的脖子,花瓣一样的唇,轻轻贴在她的眼皮上。
——是无比珍惜的一吻,像是在亲吻易化的冰雪雕成的神像一般,带着几分虔诚。
叶蝉衣的目光直了,愣了一瞬。
随即,狂风暴雨一样的喜悦,在心底狂卷,害得她面上反倒是愣住,不知做什么表情的好,只浅浅抿出一个根本压不住的笑。
眸中摘取了天上星光安置一样,亮得熠熠闪烁。
满足!!!
叶蝉衣瞬间觉得不累了。
君子重新跌回长舟,眼角微微泛红,带着一点潮湿,闭上了眼。
此时。
一尾鱼从湖中跃起,肥硕的身躯带起一片水花。
水花飞溅。
叶蝉衣身体后缩,用手挡着四溅的水花。
比银铃还好听的清泠泠如山泉碎玉的声音,响遍湖光山色,星子天幕之间。
天随星子入湖,满舟清梦压星河。
思绪回忆至此阒然而至。
君子发际汗湿,再次仰起脖子,呼吸急促地用手抓在床边横木上。
咔——
横木碎裂。
顺着力度打落下来的手,勾住了床头那一片半落的香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