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天意成全,祝君此行千里,一帆风顺。
而不是历史上那样的,“恨东风、不惜世间英物。”
一者万念俱灰,木已成舟,一者对未来还怀有无限的希望。
虽然驿中言别依旧发生,但当事双方的
命运,却已截然不同。
邓剡抱出了一大堆书卷,在桌上码得整整齐齐“这些是陆君实交给我的崖山行朝资料,我欲编纂史书,为数十位当世英杰,写书列传,今日都交给文山了。”
张珪大惊“老师,这如何使得这不是你最宝贝的东西吗”
邓剡揉了揉眉心,苍白病容中带着一抹倦色“为师最近太累了,想休息一下。”
“好吧,就算如此”
张珪犹自不放心,盯着文天祥说“这只是暂时借给你的,过一阵子你记得要还给老师。”
文天祥轻声说好。
他翻阅陆秀夫清丽的笔迹,手指掠过字里行间,不时停驻,想象着那个友人,在长眠于银涛碧海之前,都走过了怎样激烈决绝、又视死如归的心路历程。
邓剡待到月上中天,起身同他道别。
“珍重。”
他在心底默念,愿我的挚友文山,夙愿得偿,此生圆满,一似蛟龙归入海。
哪怕
今日一别,我们余生,死生不复相见。
也不知为什么,看着挚友离去的消瘦背影,文天祥忽觉心中一凛。
他倚在门边,手指微微攥紧
“光荐”
邓剡的身形分明停了一停,却没有再回头,而是就此转身,没入了长夜。
这一晚,于谦和天幕上的太医院院使董宿,进行了最后的确认。
张弘范等人明日即将启程。
大军行动,绝非一朝一夕,稳妥起见,必须再等待数日,待建康城中军队尽数撤离,防守空虚。
董宿因此对药方做了改进。
茉莉花根酒磨配末,本是假死药,改用清水兑服,一连数日,药效打个折扣,正好起到重病的效果。
于谦把药端给先生“味道可能有点奇怪,先生忍一忍。”
他有些迟疑,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碗沿。
这一剂药下去,先生的性命就真的全然掌握在他的手中了,谁也不知未来会如何。
文天祥看出了他的紧张,径直接过碗,一饮而尽“廷益不必担忧,但尽人事耳,能一路走到如今,已是幸甚了。”
于谦顿觉心口一阵发烫,沉声道“无论生死,我都会守在您身侧。”
茉莉花根,有一种副作用是致幻。
文天祥眸光逐渐迷茫起来,缥缈如盛了一泓澄明的秋水。
于谦唯恐他见到什么国破家亡的可怖幻象,灵机一动,给先生塞了一块饴糖。
这下,总可以做个甜甜的好梦了吧。
过了一会,先生忽然抓住他的手,用一种梦呓般的语气说“廷益,你别忘了写作业,这棋若是再学得一塌糊涂,以后出去莫说你是我的学生。”
于谦
先生到底看到了什么幻象,为什么忽然就催他学习了啊
他委屈地说“先生,
此一时彼一时,我这段日子下棋水平已经提升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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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的声音渺如云水,清风般温柔萦绕,“为师会的那些东西,你总得都懂一点吧。”
“等学完了棋,以后我再教你策论时政、纵横兵法、琴诗书画、星象算术、堪舆命理、博综诸艺”
于谦两眼一黑。
他现在选择死亡还来得及吗
翌日。
张弘范听说文天祥重病,不能行动,必须留在建康休养,不禁颇为狐疑。
他连派三位医者,均证实了病情无误。
盖因归程已定,不可能因为一人耽搁,张弘范只能拨出一队重兵看守馆驿,自己先行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