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过去了,迎着初日的晨曦,张珪擦干了泪水,似乎褪去了所有的软弱之色,变得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老师”
不论前方等待我的是何等未知命运,我绝不放弃。
进攻临安城下,平虏军在钱塘江干的沙滩上,就地扎营,沿途旌霓浩展如云鸿,苍茫回风高悬,遮天蔽日。
这样一方面形成了围城之势,另一方面,也可以借助天险戒备元兵援军。
陈英精通天气,早已测算出了潮期规律,为他们选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被围困许久之后,张珪见情势不乐观,决定赌一把,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无光夜,亲率大军出城,截断了平虏军水路之间通行的粮道。
他这一把,可以算是赌赢了,也可以说是输了。
输了是因为,守卫粮道的众人面对敌众我寡的形式,坚持浴血奋战,一直战至天明前仅剩人数寥寥无几,仍旧没有陷落。
五更天时,张珪眼看时辰已过,只能选择退去,无功而返。
但他也依然算是赢了,因为他,活捉了陈英这个人。
义军人手奇缺,陈英因为能力不俗,加上人品可靠有历史背书,所以承担起了守卫粮道的重任,在混战中格外英勇浴血,最后被张珪生擒。
张珪放出话来,于三日后处决俘虏。
这摆明了就是陷阱,早就挖好了坑等人跳,杀机四伏,但于谦却一下就被捏住了要害。
陈英这个人的身份,实在太重要了。
毕竟,陈英是朱元璋的外公,若他真的死在这里,后世哪来的明太祖朱元璋,哪来的大明王朝
自己岂非成了社稷江山的千古罪人
于谦决定冒险一次,
,
伺机把人救出来。
对此,先生表示“放着我来。”
于谦
他顿时傻眼了“先生,使不得啊,我一个人轻装简行,从小道潜入就行。反正即便我死了,也不是真的死亡,还会回到我的时代去”
文天祥瞬间被他气笑了“莫要胡言乱语,什么死不死的,为师联络了一些在临安城的旧部,等待消息。”
于谦
他赶紧问“出手的各位能全身而退吗,需不需要去接应他们”
先生微一沉吟,在溶溶月色中凝结成画“我与你同去。”
临安城内,张珪治军严格,镇压了许多场城中动乱,一切看起来似乎都井井有条。
然而,临安城,毕竟是宋人的都城,失陷于德佑二年,距今不过五载。
城中,都是昔日的大宋子民,在元兵铁蹄南下时,被屠杀了一茬又一茬,有着国仇家恨的切肤之痛。
死士将文天祥的讯息送入城内,不仅是当年随他征战的旧部,就连许多百姓,也都热泪盈眶,决定配合计划行动。
是夜,城中多处重地起火,光芒冲天。
烈焰如腾空的巨龙,纵横肆虐,横亘厮杀在这座古老的城市上空,照得大半座城明亮如白昼,无数的府邸住宅、大街小巷中,都有人声涌动,轰然鼎沸。
一支小队身披夜色,深入地牢,趁机救走了陈英。
于谦早有准备,第一时间就守在必经之路上,接应他们。
陈英在牢中备受折磨,几乎遍体鳞伤,看起来已经完全不成人形了。
只因张珪知道他是平虏军高层,故而进行了严刑拷打,而他始终未吐一词。
于谦小心翼翼地把人接过来。
“他就交给你了”,一名义士抹了把脸上的血,告诉他,“我们还要回去继续和张珪厮杀。”
于谦立刻关切道“你伤势不轻,先随我去军营休息吧”
“不了”,一众义士顷刻间打马回拨,飞驰而去,“弟兄们都在内城血战,一时半会,焦灼着难分胜负。”
“等到事成,就以三声鸣炮为号,代表可以从外面合攻临安了。”
“放心”,于谦肃容道,“平虏军已经全都做好了准备,蓄势待发,只余谢翱的部众留在江岸边,守卫阵地。”
他一路快马加鞭,飞驰回营地,要给陈英先简单治疗一下。
陈英现在完全就是个血人,于谦一度担心他会死在路上。
就在下马的前一刻,剧痛昏迷中的陈英忽然惊醒,一眼望向了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