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亡妻的小儿子弱不禁风,像一张皱巴巴、灰扑扑的草稿纸,低贱、卑微,与这间寸土寸金的公寓格格不入。
沈家河皱眉“怎么还没回去不用复习考不上大学,可没人养你。”
“生活费”沈司星攥紧拳头,声音像从石头缝里挤出的潺潺溪流,很轻很轻,“爸,下个月的生活费还没给我。”
漫长的沉默里,有一瞬间沈司星想扭头走人,把门砸在沈家河那张面目可憎的脸上。但房租、饭钱、教辅书钱全都跟催命鬼一样,赤面獠牙追在他身后,逼着他硬生生扎在原地。
沈家河到底是掏了钱,微信转账八百,多了没有,美其名曰沈司星一个人在外头住,给多了怕他学坏。
其实么,沈司星心里清楚,沈家河一分钱也不想给他,多看一眼都嫌晦气,他要是真为钱铤而走险走上歪路,沈家河就更有理由不管他。
“让你住外面是给你锻炼的机会。”沈家河数落几句,又有些心虚,“你郑阿姨好不容易试管怀上,你也得替她着想。你这眼睛,还有看到那些东西吗”
“没。”沈司星摇头,下颌紧绷,“我回去了,有功课没做。”
“那就好,那就好。大师都说你是年纪小命格轻才会开那狗屁阴阳眼,长大了就好,看来是真的。”沈家河长出一口气,半个字不提把他接回家住。
毕竟是阴阳眼,邪乎得很,哪怕不妨害郑晓梅肚里的孩子,沈家河自己也怕。
多不吉利啊。
沈司星不想跟沈家河谈论这个,点头作别。
外头太阳毒辣,柏油路反光,沈司星的帆布鞋底都要给烫化了,赶到公交车站时已出了一脑门的汗。
好在公交车尚且准时,车门一开,冷气扑面而来。
沈司星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跳上车,习惯性往车内扫了眼,除去司机,算上他一共三十名乘客,十一个人,十九只鬼,把车厢过道挤得水泄不通。
“”
沈司星视若无睹,低声道一句“让让”,就像只灵活的兔子钻进“人堆”,紧紧抓住后车门扶手。
路人看在眼里,只猜他是个营养不良的少年,叛逆期到了,放着后车厢那么多空位不坐,偏要站着,可别一脚刹车甩飞出去才好。
吱
公交车往前一窜,遽然停住,沈司星紧紧抓住扶手,一时没注意,裤兜里的手机跟着甩了出去。
司机脸色刷白,揉揉眼睛自言自语“刚刚路中间躺着个女的,怎么一眨眼又没了”说完,就踩下油门,以为看走了眼。
沈司星弯腰捡起手机,起身时瞅了眼窗外的十字路口,大概猜到这儿出过事故,他也没想太多,耳边却响起鬼乘客们的窃窃私语。
“哎哟,好可怜,肠子都流出来嘞。”
“横穿马路,死了活该。”
“大哥你积点口德吧”
“老子死都死了,还积他娘口德”
“欸。”沈司星叹口气,临下车前踹了那缺德鬼一脚,溜下车,听到身后“唉哟谁他娘踹老子屁股”的惨叫,才勾起嘴角,笑意稍纵即逝。
沈司星顶着烈日回到城中村的租屋,一室一卫的小房间算是这儿的豪宅,经由他打理六年,往好了说叫窗明几净,往差了说叫家徒四壁,除了书桌、铁架床和放了几件校服、t恤的帆布衣柜,几无人气。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