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玦犹豫着,卡了半晌,才终于将那句本不该说的话,说了出口。
“清礼,我有些担心你。”
迟清礼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似落入了枚星星“师尊,我知道的”
铁链摩擦着琵琶骨,疼痛一下接着一下,她却恍若未觉。
“您对我的好,我全都记在心里,”
迟清礼软声道“之前那些话,肯定也不是您真心的。”
她仍旧和以前一样。
尽管遭受如此对待,仍旧是那个渴求着一点点关怀,一点点爱的迟清礼。
“清礼,毋论我是真心抑或是假意,两界之间的血海深仇,岂是寥寥数日,短短几言便可化解的”
白玦叹气道“你之前在比试圆坛上施展出的术法,叫做煞鬼阵。”
“以魔气为阵,召出无数听命于你,暴戾残忍的煞鬼。”
“因此,煞鬼阵需求极为精纯、强大的魔气,迄今为止,除你之外只有一人施展出过。”
迟清礼面色一点点苍白下去,声音颤抖“师尊,我”
白玦却打断了她,将话补全“魔界尊主,姜弑月。”
这个名字在人界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让无数人至今夜不能寐。
迟清礼急切道“可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从没见过魔尊”
“当时比试时,涟衣师姐忽地吞下灵丹,一剑刺入我的胸膛。”
她嗓中隐着哭腔“然后,黑雾就涌了出来,还有那些古怪的煞鬼。”
白玦知晓自己不应该心软,可她还是将手覆上迟清礼的头,轻抚了抚。
指隙间望来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清澈剔透,看得人心中难受。
“清礼,我并不在意你是否修魔。可你身上,定然流淌着远古魔族的血。”
白玦轻声道“你不属于这样,你应该回到魔界去,那里才是你的归属。”
迟清礼声音骤哑“可是”
她伸手想去抓白玦衣角,可红纱在手心一掠而过,轻轻散在面前。
“到时候,我们或许就是敌人了。”
白玦自嘲地笑了笑;“倘若真有兵戎相见的那日,还望你能手下留情些。”
牢狱中的阵法隐有变化,似乎是有其他人要下来了,她无法久留。
白玦走得决然,甚
至没有回过头再看一眼迟清礼的表情。
她害怕。
她怕自己会因恳求而心软,
怕自己会因泪滴而内疚,
会因那双眼睛而愧疚。
怕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决心,被一声“师尊”尽数摧垮。
身后静悄悄的。
迟清礼没有说话,也没有喊她,任由白玦打开阵法,消失在阶梯之中。
。
自那之后,又过了许久。
白玦没有去刻意地记日子,她过得浑浑噩噩,大多时日都在半睡半醒中度过。
有时,她会一连睡上好几日,有时,她会睁眼看着日轮升起又落下。
就连写往青眠山的信也心不在焉,随意一提魔族的事,便草草结尾。
玄苍门派押着一名远古魔族的事想必流传甚远,白妲也听到了一二。
她最是知晓自己这名晚辈的心思,回信中也刻意避开迟清礼的事情,只挑了些开心的事说。
譬如小红狐们又调皮捣蛋了,今日把好不容易开花的灵草给拔了,明日把蹴鞠给踢下了寒潭,真叫人头疼。
白玦细细看着,眉间微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书灵冒出头来,道“你总算开心点了”
白玦一顿“我怎么了”
书灵嘀咕道“你这几日简直就跟寒冰似的,不说话,也不笑,看着就让人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