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是天黑那会儿,李勍到了。军队扎营完毕,寒夜里亮着火把星光。
骏马口渴难耐,趴在地上喝水。
李勍丢下马鞭,神态不是惯常的平稳,眉眼染上灼色“徐昊,徐昊你弟弟呢,带军医去了么”
徐昊魁梧的身材上披着铠甲,向李勍行礼答“回陛下的话,天痕去了,去议和了,还未回来。”
李勍心口的火快蔓延至喉咙了,他一贯都将情绪隐藏得极好,此刻却很难维持,表露在眼底、在脸上“在哪,带朕过去。”
“这”徐昊有些迟疑,将陛下带到下方,也就是与镇北军的将士面对面接触,若陛下遇到刺杀如何是好
可是只要长了眼睛的人,就能看出陛下的不安来。
“快带路伤他的人呢”李勍语气甚至是不稳的,当徐昊答“伤他的人陛下指的是开火铳打伤韩元琅的么,那是镇北军投靠的彭大人,已被一箭射穿眉心。”
李勍没有解释他问的从来不是韩元琅,徐昊挠了挠脸,没好意思说,韩元琅好像没怎么受重伤,受伤的是他家弟媳。
为了不把林金潼牵扯进来,怕解释起来麻烦,徐昊选择了闭嘴。
很快,李勍在离敌军只有两二丈距离的营帐中,见到了天痕。
可却没有林金潼。
天痕跪下领罪“是属下去晚了一步,让林公子受伤了。他在镇北军的主帅营帐中,军医已经进去二个时
辰了方才回过话,说血暂且止住了。”
李勍闭着双目,密长的睫毛在眼底投落阴影,他薄唇紧抿,道“血止住了,他需要吃药,黄秋炀的药方。”幸而他做事周全,黄道长当初跟他说过林金潼身上的寒疾已愈,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需要被人时刻呵护的毒。这药方和药,李勍便一直带在身上。
“天痕,你让杨献将药带过来,命医官即刻去煎药。”
继而李勍睁开双眸,长眸里的情绪在烛火下摇曳不定,难以捉摸“徐昊,你带人,去一趟突厥王帐,速调一支轻骑来。”
徐昊略微不解“陛下,与突厥人的交易已经完成了,再抽一支轻骑来,是为何”
“朕要与镇北军议和。”李勍声音已变得平静,烛光下阴影将深邃的五官分为两半,一半黑一变明,说,“再放了韩元琅。”
徐昊大为诧异“陛下,镇北军已弹尽粮绝,敌寡我众,不出二日便会主动投降,而放了韩元琅,无疑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陛下”
李勍瞥过去“朕让你去找突厥人是为何”
徐昊是个武将,闻言岂是不甚了了“莫非陛下要先放了韩元琅,又暗中让突厥骑兵出手杀了韩元琅为何这般大费周章。”
要杀韩元琅,现在放把火就能杀了。
如此众寡悬殊的局面,陛下却还要先议和,搞什么先礼后兵做给谁看徐昊的脑筋实在弄不清楚这个皇帝在想什么。
但也只能依言去办。李勍站在高处,看向废墟里堆着人和马的尸首。
血腥气在夜色里如此清晰地弥漫,李勍的玄黑袍襟裹着寒风飘扬,一身雪。
李勍知道林金潼就在几步之遥的营帐里,知道他在痛,知晓他在流血,伤在大腿,兴许为了安慰,还被韩元琅抱在怀里。
他再也不能忍受,被一腔的妒火烧得戾气横生,难以遏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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