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陶烧制的大水缸在灶台旁边,表面涂着深棕色的釉,上
大下小,
3,
葫芦锯的水瓢浮在水面上,缸里的水约莫有三分之一深。
贺岱岳舀了瓢水,替褚归冲掉手掌上的泥灰,露出细白的掌心,确实没受伤。厨房开了个后门,屋檐下的洗脸架放着木盆和刷子毛巾等物品。
贺岱岳洗干净木盆盛水,褚归浸湿手帕将就擦了把脸,疲惫地往贺岱岳身上靠“我想喝水。”
两人水壶里的水已经喝完了,褚归干得嘴里发苦。
“我给你烧。”贺岱岳取下潘中菊用土棉布裁的洗脸帕,把水端到堂屋,潘中菊路上虽未下过地,但太阳明晃晃地悬着,难免热出了汗。
贺大伯父子俩把行李提进了贺岱岳的卧房,贺代光贪凉快,舀了缸里的冷水,褚归喉头滚动“生水有细菌,喝多了容易闹肚子。”
贺代光瞅瞅瓢里透亮的清水,干干净净的,哪有什么细菌,他仰头咕嘟咽了几大口,抬胳膊一擦嘴“褚医生,我们井里的水可干净了,不会闹肚子的。”
贺代光的回答在褚归的意料之中,村里人盼医生、尊敬医生,但几十年的习惯,不是他一句话能改变的,除非他拿出切实的证据。
慢慢来吧,褚归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
“走,去我家吃饭,你大伯娘在家煮好饭了。”中午收了工,贺大伯到村口接人,大伯娘跟媳妇回家做饭,贺大伯跟大伯娘生了一子二女,贺代光是老大,两个妹妹嫁去了其他村。
贺大伯他们吃了饭下午要上工,褚归不好意思为了一口水耽搁,蔫哒哒地去了贺大伯家。
农村人结婚早,贺代光今年二十六,孩子六岁了,他媳妇后来又怀了一个,结果遇上三年,落了胎,肚子至今没动静。
“大伯娘有开水吗”到了贺大伯家,贺岱岳直奔厨房给褚归找水喝。上辈子他才不在乎啥生水熟水,褚归花了老大功夫纠正了他的坏习惯。
“开水你看看堂屋暖壶里有没有。”大伯娘正在拍蒜拌黄瓜,她腾不出手,抬下巴指了指隔壁堂屋。
他们夏天通常是喝生水,贺家老院子里有井,每天提上几桶灌满水缸,渴了舀一瓢直接喝便是,连贺岱岳年近七十的爷爷奶奶皆是如此。
贺代光媳妇肚子迟迟没动静,夫妻俩去公社卫生所看了医生,医生说贺代光媳妇宫寒,要忌食辛冷,大伯娘于是三天两头烧上一壶开水,让儿媳妇喝热的。
贺岱岳提了提暖水壶,沉甸甸的,他倒出开水,用两只碗来回倒腾降温,半碗给褚归,半碗递给潘中菊。
大伯娘把粗瓷碗洗了又洗,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但褚归是城里来的,听说城里人日子过得精细,吃饭前碗啊筷的,全得用开水烫一遍。
贺大伯家的桌子是方方正正的八仙桌,褚归在堂屋见到了贺岱岳的爷奶,两位老人看上去比褚正清他们老了不止十岁,白发苍苍,腰背佝偻,嗓门倒是大,中气十足地震得褚归脑瓜子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