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作去倒水了。
江鹜的视线在谈雪案的身影消失在客厅时收回,他看向车前方,“李叔叔,我们可以走了。”
大年三十,路上的车辆寥寥无几,宽阔的马路冷冷清清,白蜡树却还青绿着,它枝条笼着路灯,在偶尔经过的行人身上洒下斑驳的碎影。
江鹜脸靠着窗户,他手里拎着提前买好的香与纸钱,准备等会烧给江原。
车要在路上行驶四十多分钟,李叔无聊透顶,纳闷江鹜在谈雪案面前那么能说,怎么在自己这儿一个字都没有
要不是身后座位时不时传来一点响动,他简直以为自己后面拉着一个死人。
商务车驶上了且停唯一一座横跨整个江面的长桥,桥上的光影从江鹜面无表情的脸上飞快掠过。
在不断变幻的光影里,江鹜恍惚看见了自己和哥哥以前在桥上散步的身影。
江鹜下意识想要更近地贴在玻璃上,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他们在书里就读的高中离这桥很近,桥对面有一条美食很多的小吃街,所以他经常跟哥哥在放学后一起走过桥上,到对面去买东西吃。
有时候就算不为了买东西吃,他们也喜欢到桥对面的商业中心逛街,或者骑单车过桥去距离市区很远的小山包看日出。日出要很早很早才能看到,他们天不亮就要坐车从家里出发,接着在山下换成山地车,一路骑上山。
即使山地车便于登山,但在坡度过大的时候,哥哥都放弃骑行,不过每次在哥哥想要放弃的时候,他都会下车,一手推着自己的车,一手帮哥哥的车带力在这些小事情上面,剧情不太强制他做什么,或者背着他做什么。
哥哥挑食,他知道,哥哥不吃什么喜欢吃什么,他也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却也什么都做不了,好几次,哥哥因为吃他不吃的东西,半夜呕吐过敏。
哥哥为了安慰他,总和他说没关系。
他不知道是真的没关系,还是假的没关系,但不论真假,他是真的心疼哥哥,可却什么都做不了。
高中三年,哥哥越来越瘦了,他没哥哥聪明,却总是第一,他没哥哥知书识礼,被夸奖的也总是自己。
但即使他交空白卷上去,考试结束后的排名榜上,他的名字依旧居于第一,他常常以数十分将哥哥远远甩在身后。
哥哥越来越不开心,都是他的错。
“阿鹜怎么又在哭啊”李叔的声音从车前方传来,“想爸爸妈妈了”
江鹜抹掉脸上的眼泪,摇了摇头,“还好。”
商务车行驶到大桥正中间,也是弧形桥面的最高点。
两个少年的背影变成了他一个人的,江鹜看见自己像失去翅膀的鸟一样,无数次从那里跳下去,他分明感受到了江水汹涌而来的冰凉,身体进水的窒息感,他分明应该消失在了哥哥的世界里。
但他又无数次回到哥哥身边。
他的决定无数次被论证只是徒劳,
不管是路人的记忆,
还是新闻里,江鹜反复搜索,都没有自己跳桥的痕迹。
江鹜知道自己做过多少极端的事情,阴沟里最肮脏晦暗的生物也不过如此,书里光鲜亮丽的人不是他。
他挣脱不了剧情,眼睁睁地看着哥哥失去一切,而他却拥有了哥哥的一切。
江鹜看见眼底光芒逐渐消失的哥哥,感到自己也碎成一片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