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女人们又出现了,端了水出来。
严磊娘出现,乔薇就要起身把位子让给她。严柱和支书同时伸手“你坐,你坐”
支书说“柱子,给你娘找个凳子。”
于是有人起身让了个凳子,严磊娘有了地方坐,局促不安地坐下,她还悄悄地将凳子拉得离众人稍远。
乔薇说“爹,我看了信里说的情况,我问你,你是不是腰、背、肋都疼有时候肚子会突然绞痛小肚子往下到大腿内侧,是不是也疼”
严磊爹忙点头“是,都疼。”
“有时候大汗淋漓”
“对对”
乔薇问“有尿血、尿脓吗”
儿媳妇问这个,老公公有些尴尬。
支书说“这是看病哩,有没有你照真答。看病可不兴瞒着。”
严柱替父亲回答“一开始是尿血,后来也有脓。严重了,才写信给二弟。”
乔薇点头,她说“我来之前,去咨询过卫生局的同志了。卫生局的同志说,如果尿血尿脓就不能再耽搁,得开刀动手术。”
严磊爹不吭声了,严磊娘更是害怕。平时男人这么多的场合下,她是不会乱开口的,可这关系到她男人的性命,她必须得问问“磊子媳妇那咱这要去县里”
“娘,你叫我乔薇就行了。”乔薇说着,上下打量严磊爹,“爹,你现在能自己走路吗正常走路还行不行”
严磊爹说“行倒是行,就是难受。”
身上的疼痛不会立即要人命,但一直疼着又真的要人命。
乔薇又问支书“二叔,咱们这离省城有多远去省城用什么交通工具需要多长时间”
支书微惊“还要去省城啊县里医院不行吗不成去市里成吗”
乔薇却说“省级医院的医疗资源根本不是县里能比得了的,市里也不行。万一弄不好再折腾,不如直接去省里。”
“而且,我不知道现在咱们这里建设革命委员会的进度推进到什么程度了。但一般来说,都是先从省城开始,再向周边辐射的。刚才下了火车在县里,我瞧着街上有点乱,
应该是革委会还没稳定局面。这种情况下,我担心县医院能不能保障有效的医疗条件”
省城的话,如果革委会已经稳定了,各系统都应该恢复正常运转了。就算有什么情况,也有更多的医疗资源,安全率是大大高于县里的。与其去县里、市里,不如一次到位,直接去省城,用省一级的医疗资源。”
她这话一说,屋里就静了静,因为能接上话的人就没几个。
严磊娘原先想问话的,被这一串话说懵了。似乎都能听懂,却在她的认知之外。在她来说,去个县里都是出远门了。
去省城她想都不敢想。
有人开口“磊子”
支书打断这个人“乔薇。”
“哦哦,乔薇。”那人问,“乔薇对这些事挺清楚的啊”
不用乔薇回答,支书便说“乔薇在他们那儿县委办公室工作,是笔杆子,写的文章都是登报拿奖的,人民日报都转载是吧,乔薇”
屋里一片抽气之声,都看着这个衬衫雪白的女人。你别说,这么看她,真的像干部。
其实乔薇根本还算不上干部,她的级别只是办事员。但这时候在老百姓心里边,凡是在政府里工作的统统都是干部。
乔薇看看那个人,又看支书“这位,我怎么称呼”
支书说“这是咱村委李主任。”
李主任问“乔薇,你真在县委办公室工作啊”
“主任。”乔薇说,“我们那的县委办公室已经不存在了。新的革委会已经建设好。我的老领导作为当权派已经被打倒。县里的领导架构已经从党政分离完成了一元化的改造。新的一把手,革委会主任以前是常委。但新的第一副主任以前和我一个办公室的,很熟的同事。”
“结构改造已经完成,干部代表、群众代表和军代表各就其位了。因为我在博城县的缘故,严磊呢他就直接争取了博城的军代表,大家相互有个照应。”
“也是因为新上任了军代表,现在县里还在不断地揪出藏在人民群众的阶级敌人,斗争非常激烈。所以严磊现在是在是没法抽身。我们接了信商量了好久,好在我跟革委会第一副主任熟,他给批了假,我才回来看看爹的情况。”
屋里的男人们不再是闲聊姿态,不知不觉就开始挺直了腰背,竖起了耳朵,脸上的神情也严肃起来。
支书说“咱县里也很乱。咱也看不明白,现在也不知道听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