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未等他率先起身离开,坐在其右侧下首的二皇子却抢先一步走到了大殿中央、露出了一丝堪称疯狂的笑容。
“别急着走啊,父皇”
满意地看着对面不可一世的父亲渐渐变了脸色,这个在短短一年间尝遍了人间大起大落、人情冷暖的皇子只觉得自己心中快意无比“守岁理应该守到天亮才对,哪有中途人就离开的道理”
他的话音未落,原本一片寂静的殿外突然响起了甲胄摩擦的声响;殿门轰然洞开、无数手持兵器的甲士鱼贯而入,立刻控制住了全场、令在场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蓦地,一片死寂的大殿里突然传出“铛啷”一声脆响;却是某个惊慌失措的宫女失手将铜盘跌落地面,但此时已无人有暇向她投过目光。
“这盔甲的制式是隶属太子的东宫十率你们不是太子的护卫吗,为何会听从二皇子的命令”沉默良久,高台上的皇帝终于开口,但他问出的问题却无人回答。
看到这些士兵的一瞬便反应了过来,面色铁青的裴煜顿时扭头瞪了身旁已经变得面如土色的太子一眼;此时与立于殿中的二皇子四目相对,他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复杂
“在这殿中擅动兵戈煦儿,你莫非是想要谋反”
“呵呵,怎么能说是谋反呢父皇,这皇位本来不就是我的东西吗”轻轻嗤笑了声,站在一众甲士前的二皇子不屑地撇了眼裴煜身旁再无之前得志的气焰、此时已经开始瑟瑟发抖的兄长
“不然,莫非您真的要将皇位传给这个连自己旗下部曲都无法掌控的废物吗”
说着,他自身后恭敬地对他一拜的将士手中取过一柄长剑、将其拿在手中,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向皇帝和太子的所在。
“既然父皇您沉迷修道、希望证得长生果位,不如就趁着今天这大好的吉日签下退位让贤的诏书,岂不与我两相欢喜”
伴着剑尖在地板上划出的刺耳声响,这位胆大包天的皇子在距离裴煜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笑着环顾了一圈在场抖如筛糠的众人,目光在面沉如水的裴玠和吓得离席逃入裴玠怀中的永安公主身上一扫而过
“若能将今日平稳度过当然很好,在这新春佳节之际操动兵戈其实也并非我愿”
“不过,若是您实在是执迷不悟,那就莫要怪儿臣我不再顾及天家亲情了”
于此同时,远在千山万水之外的吴州府陆氏庄园。
宽敞的会客室内被烛光火光映得一片暖色,柑橘、杏脯、枣子;花生、桃仁儿、板栗各种干鲜小食被一盘盘堆叠在桌上待人取用。
时至夜深,肴核既尽,杯盘狼藉。崔彧、薄檀、连泽、裴昭和陆家兄妹四人一同围坐在橙色火焰熊熊燃烧的火炉旁、高高举起手中酒杯,以此宣告今日守岁的结束。
然而,正当陆琛想要拿起面前的杯盏时,那白瓷冰纹杯却无端碎裂,“啪嚓”一声在目瞪口呆的众人面前碎成了数瓣瓷片。
几乎是瞬间,那杯中温热的清茶便在桌面上氤氲开来,将红绒的桌布染成一片暗色
就宛如,一滩正在渐渐扩散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