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了地将裁剪织绣衣料的工具在桌上一一摆出,陆芸笑着摇摇头,将那把数年前她曾想以其了结此生性命的吴刀再一次拿在了手中。
只不过,这一次,那雪亮的刀尖不再对准她的咽喉;而是落于那大红的锦缎之上,帮她做出一件全大景最好的喜服,送给她最喜欢的哥哥。
自那天起,每逢散值休沐,陆芸房中的灯火便会一直亮到深夜;时间被凝聚为她手下成千上百的细密针脚,绣出斑斓的繁花与吉祥的飞鸟。
兄长若是能穿着我亲手做的喜袍度过人生的重要一刻,那该是怎样的一副景象呢
看着那件无比华丽的衣袍在烛光下
渐渐成型,陆芸的脑海中一时间思绪万千
而且,待大兄完婚后,下一个结婚离家的人便轮到了我。
眼前浮现出连涛的身影,少女的心中一时间既甜蜜又苦涩
虽然此生能够与真正相爱的人共度一生很好,但一想到要离开兄长和弟妹、就此搬离陆府,陆芸便会生出千般不舍。
真的到了那一天,我怕是一定会哭出来吧
绣完喜服上的最后一枚花朵、抬头看向窗外天幕上的长庚星,陆芸轻叹了口气,吹灭了屋中的烛火。
却没想到,这件她精心准备的衣服终是没能出现在兄长的喜宴之上;甚至三年后那场属于她的婚礼中,也再没了那抹她最是期待的身影。
“我确实并非凡人,抱歉之前一直没能对你们明说。”
当年的花朝生辰,她的兄长露出一脸歉意的笑容,令听闻此言的陆家三姐弟恍然感觉自己身处梦中。
但陆芸知道,眼前所见的一切并非梦境。
只因仅仅一瞬间,兄长所处的这座因大旱而枯萎的庭院便已繁花盛开,而他俯身摘下了一枝金黄的花朵,别在了陆芸的耳侧。
只是,这种以一己之力更改天命的行为,又怎么会不为此付出代价呢
很快,陆芸便明白了大兄之前防备的到底是什么;也知道了陆琛放弃隐姓埋名、真正走到人前将会产生的后果。
在陆琛和裴玠的葬礼上,陆芸一身素白,唯有耳鬓处簪着一枝无比耀眼的黄花那正是陆琛曾亲手为她摘下的那朵,如今被她做成了干花、得以将盛放的姿态永远定格。
然而,只有双目通红的陆芸知道,她此世生命中最珍贵的那朵花,已经悄然凋谢了。
在兄长去世后的第四年,陆芸也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喜宴。
只是这一次,她再也无心亲手制作喜服;若非连泽用心准备,她怕不是会直接穿着日常所着的绯袍直接钻进花轿。
正如陆琛曾许诺的那样,陆芸的婚礼极为隆重,抬着十里红妆的队伍铺满了整条长街、一眼望不到尽头。
还有那自吴州陆府枇杷树下挖出的女儿红,更是在开坛的那一刻异香扑鼻、征服了在场的所有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