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奈静静看在眼里。
“这一个月我都在京佛,回来后也听说了关于鹤遂的事情。”莫奈绞尽脑汁地安慰周念,“说不定他是最近太难过,等他调整好,他就会回来找你。”
“不。”
周念从没这么坚决过,“他不会再回来。”
就在前天,周念听说鹤广卖掉了南水街的那套房宅,不用想都知道卖房的钱是拿去当了毒资。
只是鹤遂从此再无家可归,也听说他动身去了市里打工,不会再回来。
是啊,他怎么还愿意回来。
这是一个让他伤心欲绝的小镇,满镇子的人都是杀死宋敏桃和宋平安的凶手。他们轻描淡写地用语言杀死两个人后,还是一如既往地生活,照样笑得开心,照样选中下一个要杀死的对象开始议论。
丑事会在这个小镇不停上演,毕竟乌合之众换了一波又一波,也还是乌合之众。
暑假还剩半个月结束。
周念的体重还在掉,身体愈发虚弱,她已经无法带着画板和画箱出门。
对现在的她来说,这两样东西有如千斤重,走两步就会摇摇欲坠。
想鹤遂的时候,周念会拿出专属于他的那本素描本,里面全是他一个人的人物画站着的他,坐着的他,懒散躺在藤椅里的他,为她捕捉萤火虫的他。
不同的姿势,同一个少年,同一张脸。
周念一张一张翻看过去,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一片。
画这些画的时候有多开心,此时的悲伤就来得有多么汹涌剧烈。它们折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要她不得好活。
形销骨立的周念,灵感枯竭,现在的她已经完全无法画画。
她有时候对着画纸坐两三个小时,都动不了笔,就像是一个从未上过学的人面前摆了一张高数试卷。
这样的情况激怒了冉银。
在画画这上面,冉银采取零容忍的
态度。与画画比起来,周念不肯吃饭这件事都只能算芝麻大点的事情。
冉银来到画室,站在周念旁边“画,我今天上午就这样看着你画。”
周念拿着画笔却一动不动,脑子空白而浑浊。
冉银拔高音量“动笔”
周念还是不动。
冉银几乎尖叫起来“周念,我让你动笔”
连小名都不叫,直接叫全名,看得出来是非常生气。
周念把铅笔扔到地上,摇着头轻声道“不行,我画不出来。”
铅笔坠地那一秒,笔芯折断。
冉银的眼里也像是有什么东西,随着那铅笔的笔芯一并碎掉,她直接一脚踹翻画架“周念,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精神状况比周念好不了哪里去。
周念平静又冰冷“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不想画画。”
不想画画。
这四个字足以让冉银彻底发疯。
“你不想画画”冉银重重握住周念肩膀,大力摇晃着,眼睚欲裂,“你不想画画你想做什么你还能做什么你必须画画,听见没有,你得画你要成为出名的大画家,成为像梵高和毕加索那样出名的大画家,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周念这个名字”
“”
看着冉银癫狂的模样,周念竟然勾唇笑了“为什么”
看着她的笑,冉银怔住。
周念继续说“是因为你没能成为出名的大画家,所以我就必须成为是吗妈妈,我一定要按照你的想法活吗我真的很累啊”
“什么叫按照我的想法活”冉银咄咄逼问,“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我处处为你打算,你还有什么可累的我供你吃供你穿,培养你画画,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有了吃穿就该知足。
好像父母从来都是这样想的,只是从来如此,便对么
周念心思细腻敏感,对于某些事物早有察觉,一直没有将那个茧剥开,只是不想刺痛冉银的内心。
只是现在,她决定亲手把那个茧给剥开。
“妈妈,你从来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周念说着说着,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你为爸爸关掉画室,放弃画画回到花楹镇,成为一个家庭主妇。或许你一开始是不后悔的,但后来你始终心有不甘,你觉得自己如果继续画画一定大有作为,而不是囿于一个小镇当个家庭主妇。所以你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希望我完成你没能完成的事情,希望我成为你没能成为的那种人。妈妈,我说对了吗”
“”
听完周念的一番话,冉银早就气得瑟瑟发抖,也许不只是被气的,也有遮羞布被掀开后的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