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着几样菜坐了会儿,还是慢吞吞地开始喝汤吃菜。
再不像以前一样,现在的周念总对自己说,好好吃饭,好好活着。
既然在鬼门关闯了一遭没死成,那就说明上天另有安排,她不是信命,而是决定要敬畏生命。
她一口一口吃着,虽然慢,但却稳妥。
催吐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吃完了饭,周念无事可做,下楼到花园里溜达几圈当消食。
花园里有两株石楠开了花,味道不好闻,像腐败海鲜的味道,她放缓呼吸快步绕过去了。
其实恢复五感挺好,能闻见所有味道,包括这样的臭。
花园里散步的病人不算多。
毕竟能入住东济的人是固定那一部分,周念随便见到的一张面孔,都是常年挂在财经头条上的人物。
她慢悠悠走着,经过一株海棠,很像鹤家小巷的那一株。
阔别小镇两月,竟有些想念。
周念运气不错,刚进楼,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她回到病房里,
拉上窗帘,
把漫天夜雨关在外面。
今天的天气预报还是挺准的,
雨下得和早上电视女主持口中的一样大。
洗了个澡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
鹤遂还没有回来。
也许沈拂南在半道醒来,掌控着身体主权,让他再也回不来。
周念在床上躺了会儿,睡不着后又起身到客厅,再次窝在沙发上,无聊地用遥控换着台。
始终挑不到一个想要看的。
倏地,门口传来动静,隐约是开门声。
电视声音开得大,周念并不确定。
屏幕停留在云宜电视台的夜间新闻档,男主持陪着身后屏幕上的学校图片,用标准的普通话说着“通过曝光的这些录像图片我们可以看到,善进书院目前处在一个停办状态,此前在这里的学生们”
鹤遂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屋的。
带着一身的潮湿。
他浑身都被淋得透湿,脸上罩着的黑色口罩已经吸满了水,随着呼吸的一起一伏往下滴水。
没有一根头发是干的。
原本蓬松的黑发被大雨冲得紧贴头皮,让他看上去有着落魄零碎的美感,沾了水的皮肤更白了,冷感翻倍。
周念望过去时,他正朝里走,每走一步都是一个水脚印儿。
空气里浮动着青草泥土被冲翻的味道。
她注意到他肩上两个硕大的黑色帆布口袋,看上去很重。
其中一个口袋的边角被撑出直角轮廓,而周念恰恰最熟悉这样的轮廓,她看得心头咯噔一下。
鹤遂来到他面前,雨意铺面而来,周念闻到属于这一场骤雨的清冷。
他取下肩上两个黑色的帆布口袋,往茶几上放,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两只口袋都扎着结。
就在周念直直的注视下,他慢条斯理地分别解开两只口袋的结,黑色缓缓滑落,露出里面属于木质边框的微黄。
另一只口袋被他从底部抄起,直接掀翻倒出里面的东西。
琳琅缤纷的颜色占据着周念的双眼,赤橙黄绿青蓝紫,朱砂,铅白多到看不过来。
她错愕抬眼,对上鹤遂黑白分明的眸。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弯腰伸手,越过茶几拿过她手里的遥控器,回身把电视关了以后转过头看着她。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温声开口“念念,重新开始画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