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霏走过来,眼波流转间将沈舟然打量了个遍,坐在他对面,拿起电话,却没有开口。
先说话的是沈舟然。
第一句是“你很漂亮。”
他注意到了唐霏涂了胭脂的唇,那点红恰到好处,风情万种。
起初以为是口红,离得近了才想到可能是血的颜色。
第二句是“我们长得很像。”
唐霏有双跟他相似的丹凤眼,内勾外翘,眼尾狭长,面无表情时清清冷冷,极有距离感。
但唐霏爱笑,她笑时从不正脸笑,而是斜斜一睨,妖艳妩媚。
唐霏又笑了,笑声听过电流传到沈舟然耳朵里“我也这样觉得,证明我基因好。”
“你知道么,我想过你到底长什么样。现在看来还不坏,起码五官像我。要是长得像那个人渣,我看了都觉得晦气。”
她啐了一口,面露嫌恶。
沈舟然知道她在说自己生理上的父亲,安静听着。
唐霏“不反驳点什么那可是你老子。”
沈舟然淡淡摇头“我只有一个父亲。”
“看来沈家对你还不错,”唐霏手指绕着头发,“我还以为你今天是来认祖归宗的呢。”
“只是来看看你。”沈舟然没有被她的阴阳怪气激怒,看着她轻轻陈述事实。
那天晚上,在火锅店的包间里,沈骆洲跟他说了很多关于唐霏的事情,说尽了她的前半生。
他们血脉相连,应该是这世上最熟悉彼此的人。
却隔着窗户,说着陌生的话。
唐霏笑了。
沈舟然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却没有打断。
当她停下来时,轻轻擦去眼角笑出的泪“我当年走出那座山时,我告诉自己,要做人上人,要挺直腰杆活着,让人看得起,让我的娘老子不敢随意打发我把我卖出去。我没做到,但我儿子却那么轻松的做到了。”
她凑近了沈舟然,手铐一阵乱响,红唇勾起“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啊是不是老天爷就故意不让我好过,非得让我像只爬虫似的活着”
这个问题,沈舟然回答不了。
唐霏也没想让他回答,重新靠回去“前几天有个牧师来看守所,讲什么神啊,上帝啊,说要感化我们,让我们赎罪,说一切都是既定的。”
沈舟然问“你信神”
唐霏嗤笑“我不信。”
沈舟然“你确实不会信。如果世上真的有神,那为什么不能是我,所以世上没有神\'。你应该是这种人。”
这次是唐霏沉默了。
“等出来后”沈舟然想了想,斟酌着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找一个合适的工作。或者你不想工作,我给你一笔钱,可以让你活得很好。”
“还真是善良啊,你不恨我不恨我将你扔下自生自灭”唐霏眼中多了丝探究。
“严格来说,我应该感激你。谢谢你生下了我,让我遇到了那么好的家人。”
探监时间到了。
沈舟然起身,放下电话,说了最后一句“再见。”
唐霏听不到。隔着玻璃就是隔着两个世界,她只能看到沈舟然的口型,看着他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不回头的背影。
“他很奇怪,不是吗”她问身边的狱警。
当然没人回她。
从头到尾,沈舟然都没喊过她一声母亲。
温柔又冷漠,极其矛盾的气质杂糅到了一个人身上。
“沈家把他教得不错。”唐霏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抿了抿唇。
“都已经干了啊。”
鲜红的血氧化,失去了鲜艳变得黯淡。
但那种粘稠的感觉仍在,血腥味尚未消散。
沈舟然出来后,看到沈骆洲长身玉立站在门口,望着外面的雨幕出神,漆黑的伞点在地上,已经积了一小汪水。
听到动静,他转身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