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在医院里束于脑后的长发解了,柔顺的披着。因她没抬头,辛乔站在原处,多看了她数秒。
那低顺的眉眼,还是会让人想起“呦呦鹿鸣,食野之苹”这样的诗句。
尔后她抬眸浅笑,招呼辛乔一句“坐。”
辛乔沉默的过去,坐到沙发另一端。
周琨钰拿一只玉竹茶夹,拈了只小盏放到辛乔面前“尝尝。”声线很温柔“我的茶,不比爷爷那么浓。”
可她提起这事,便让辛乔想起那个辗转反侧的夜,那些荒唐的梦。
梦里吻过的唇,抚过的腕子,此时那样近的在她眼前,端庄得好似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不喝么”周琨钰提醒她“要凉了。”
辛乔端起抿一口。
不知什么茶,凉凉的,入口又润,像周琨钰身上菖蒲和槭木的淡香。
“既然有事要说,我家里人多,去外面又不太方便。”周琨钰解释“这是我自己买的房子,离医院近,我偶尔太忙的时候,会过来休息。”
辛乔点点头。
“所以,”周琨钰柔雅的声音问“是什么事呢”
辛乔心想,她明明知道。
可她要听自己说。
辛乔试着翕了翕唇,方才的茶润过,好像可以做得到。
“我妹妹的主刀医生,我听说,会是王敏辞老师。”
周琨钰不语,待她说下去。
“我在网上查了很多,都说,俞怀远教授是最厉害的。”
周琨钰笑了下“我们是一个组的,如果科里确定让哪位老师上手术台,都会是有把握的。”
“是,我明白。”辛乔放在腿上的手攥了下,又松开,掌心里汗涔涔的“但是,网上说”
周琨钰偏头望着她。
她呼出一口气“我想,能不能,请俞怀远教授给木木做手术。”
“辛小姐这是,”周琨钰说话间顿了下“来找我托关系、走后门”
辛乔背上的汗都下来了,盯着自己微凸的拳峰。
周琨钰转回去,重又给自己斟了杯茶。
“原来经历那些事后,辛小姐的原则,也不过如此。”
“你,是查过我吗。”
“查过。”周琨钰不讳于承认“因为辛小姐的这双眼。”
“一看上去,就很讨厌我们这种人,对吧”
哪种人。
衣着精致的人。连头发都一丝不乱的人。金字塔尖的人。掌握了大量资源的人。
为了自己的利益和方便,把其他人视作蝼蚁的人。
“好,你查过我。”辛乔认命的点点头,嘴唇都是麻的“但能不能请你,别说。”
辛乔的父亲辛雷,当年队里最优秀的排爆手。本来他的身份对辛乔也是一直瞒着的,但辛乔聪明,在他一次小小受伤后发现了端倪。
辛乔起初很担心“太危险了。”
辛雷为了让她放心,开始渐渐教她一些排爆的知识,偶尔也会带她去见自己的队友。人人都说“雷哥是最牛的。”
他跟辛乔保证“我不会出事,会安安全全的陪你长大,好不好”
他是做到了。
他没牺牲在凶险万分的排爆场,却在辛乔十八岁那年,倒在了一场雨夜的车祸中。
驾车的是个富家子,一辆跑车是张扬的火红,染了血,也和那车身油漆染为一体似的。路口没摄像头,所幸有人证实,说车远远超速,很可能是在飙车。
可后来,那人证便消失了。
上了法庭,对方请了最好的律师。这件事被定义为一场意外,出了法庭,对方爷爷来握她的手“我们对这件事深表遗憾。”并表示可以给她一笔钱。
收了钱,便不要再咬着不放。
当天太阳明晃晃的,可不知怎的一片烈白却没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