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隆探头去看,邓绥伸出左手将他的头挡住,只看见了“贤才”“百姓”几个字。
“坐好。”邓绥批完将奏章放到一边。
刘隆闻言赶忙坐好,说“母后,其实这些祥瑞都是骗人的,千秋万年之后,谁还记得什么祥瑞大家都是看史书了。”
“做得好,史官不吝赞美;做得不好,即便刀搁在史官脖子上,他也不会改成溢美之词。哦,即使改了,也是春秋笔法,鸡贼得很,骗骗大傻子而已。”刘隆想起了前世刷到的历史小视频,颇有心得体会地对母后说。
邓绥听了,转头看向角落,突然问“你们史官是这样写史吗”
刘隆闻言一顿,忘了自己身边除了睡觉外都有史官跟着,母后身边也跟得有史官。这史官练就了一身缩小存在感的本领,以至于刘隆经常忘记他们的存在。
史官听见皇太后发话,战战兢兢走出来,硬着头皮说“史官记史理当秉笔直书,不敢辜负先人教诲。”
邓绥颔首让他回去继续记史。史官赶忙将刚才未记完的话,继续记下来,这可是皇帝有自知之明的好题材。
虽然皇帝骂了他们鸡贼,但史官仍然十分开心,他们就是皇帝口中刚直公正公平之人,连斧刃加身都不改其志呢。
三月,花草树木猛然一下子爆发了,放眼望去都是浓浓浅浅的绿,花也极尽妍态,天空中飘着雨丝,朦胧中带着一丝梦幻。
北宫就笼罩在雨幕下,多了几分江南杏花春雨的婉约。
刘隆站在台基上扶着栏杆,雨丝飘到他的脸上,润润的。他不知道自己多久没仔细观赏春天了。
在刘隆的印象中,春天往往和饥饿、赈济联系在一起。今年春上难得没有郡国上书请求朝廷赈济。
一切仿佛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突然,一顶青色油纸上出现在刘隆的头顶。他就知道,浪漫的敌人就是生活。
“圣上,小心淋雨得了风寒。”江平一错眼的功夫,小皇帝就跑到栏杆边淋雨,这是对江平心脏的巨大挑战。
他担忧皇帝不小心从台基上摔下去,又担忧皇帝淋雨生病。孩子大了,又不能将他拘着,只好为他撑起一把油纸上,站在他身边护着他。
“咦那是什么人”刘隆看向游
廊上被宫女引着的小姑娘,瞧衣着打扮不是宫女之流。
江平看了一眼,说“朝廷政务繁多,陛下准备再招两个女史,这几日上午都在频繁地召见世家的小女娘。”
刘隆点点头,没有放在心上,继续眺望远方。
细雨微风中,燕子斜飞归巢。
走过前殿,樊嫽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前殿台基上扶栏观雨是圣上吧。只可惜隔着迷蒙的细雨,她看不清。
樊嫽出身湖阳樊氏,就是被誉为四姓小侯的那个樊氏。然而,时移俗易,从光武帝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太久的时间,樊氏逐渐走向没落。
光武帝建武时,樊氏何其昌盛一宗五侯,贵宠至极。现在呢,樊氏最值钱的或许只有这个姓。
樊嫽听闻皇太后再次选拔女史,毅然决然地报了名。她的母亲抱住她哭,说“前者马融长女入选女史,年过二十未嫁。你这是一去,不知何时能归来”
樊嫽劝母亲说“阿母只见马女史二十未嫁,不见马氏因此门楣生辉。马氏姊高行殊邈,我等心向往之。儿心意已决,阿母不必再劝。”
樊嫽这一家这些年颇为不顺,先是父亲因病辞官,再是樊嫽未婚夫婿坠马而死。
樊嫽自幼在宫中学习,学了被阿母称为不合时宜的东西。她现在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明确知道重新择婿出嫁不是她想要的。
樊嫽今年十五岁,去年因为备嫁辞学回到家中,现在她又重新踏入了这片熟悉而陌生的土地。
樊嫽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平缓激动的心情,然后迈入殿门,走上前,恭敬地拜见皇太后。
邓绥频繁地召见年轻的女娘,固然有选拔女史的意思,但也有其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