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无锋是否有牵连”
“没有。”
“你来宫门,究竟意欲何为”
我看着他紧绷的神色,快走一步站至他身前。
女院外的灯火很亮,我可以仔细看清楚他的脸。
“等你及冠,来嫁给你。”
他再次听到我在长老院中的说辞,平静了许多,只打量了我许久,将手中提了一路的灯笼骨架还给了我。
“最后一个问题,”他眼眸清凉如水,却分外认真“十年前,你来过宫门吗”
我愣住,不明白为何是十年前。
在我残存印象里,我应当是几日后才来宫门。
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我左思右想,越想脑子越疼,此刻子时将近,我的四肢百骸也逐渐感觉如冰冻住一般。
我深知无法再耽搁下去,忍着心口钝痛的灼意,颤着声回答“不记得了。”随即补了一句“我曾生过一场重病,醒来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似是他预料之中,听完我的回答转身便独自走去了夜色另一边的徵宫,孤寂如常。
我眼见着他的身影完全隐在了黑夜中,匆匆回了房,锁好了门。
即使不是第一日感受这种冰火两重天的痛苦,我依然觉得自己难以承受。
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怕惊扰到其他人。
我一遍遍想着纸册上写的字,想着宫远徵如今站在我面前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捂着心口,终是疼晕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我是闻到了煎药的苦味醒过来的。
天色应当是微微亮,我睁开眼看着略显陌生的陈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撑着身子在竹榻上坐了起来,我忽然听到宫远徵的声音。
他端着药朝我走来“你醒了。”
他身带晨露,脸容微白,衬得唇色如血。
我不知自己为何在徵宫里,我昨夜明明晕在了女院。
许是我茫然无错的神情取悦了他,宫远徵将药递至我唇边,我看着眼前升腾的雾气,听到他温声说“喝了,能缓解你的痛苦。”
我顺从喝下,眼神不断往他身上瞟。
他见我喝完,递给我一粒糖果子,喂我吃下。随即起身去几步远的书案上抽过纸笺写着什么,边写边对我说“昨夜,我折返回女院,发现你晕倒,就带你回了徵宫。”
顿了下,瞥了我一眼“你的病,很奇怪。子时一过,便症状全消。但发作时,冰火相冲,不是医书中记录的任何一种脉象。”
我听他沉声说着我的病,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昨夜,抱我来徵宫的”
他像是没想到我的重点竟是这个,噎了一下,没好气地回“拖回来的。”
我笑了下,接着问“那你为何,再次折返呢”
“你最后的声音不对劲。”
我心口一暖,屈腿坐在他身侧,打量着书案上的陈设。
他似是不习惯有人挨得这么近,呼吸乱了一下,却也没支开我。
温柔得近乎稀奇。
我审视着看似平静的他,开口问出我的疑惑“十年前,我们是不是见过”
他神色一凝,眼睛扫向我,笑意都淡了几分,收拾着自己写好的药方,离了座“姑娘这话奇怪,自身发生过的事情,倒来问我了。”
“若是发生过的事情能忘记,便是不重要的事情。不重要,记它做甚。”
他淡淡说完,便开门离开,不知去了哪。
我瞧他有些生气的样子,不知道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记到如今。
我缓了缓气,迈步走出了他的寝居。
按理,上一世我在徵宫住了许多时日,应当很熟悉这里,如今看着却觉得满眼陌生。
那些记忆,终究都不见了。
我站在徵宫,看着四周的一切,檐角院落,中庭枯木染着风霜,都是最熟悉又最陌生的样子。
徵宫宫人,不召不得出。我便自己慢慢走着,踏着宫远徵离去的路,想着他走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直至我偏头,看到了院落里精心搭建的巨大花房。
一棵垂丝茉莉树,安静又热烈地盛开在这冬月里。
宫远徵孤身站在花房门外,任凭晨霜打湿了他的发,辫子中的银铃铛在初升的暖阳下折射出柔和的光。
他静静看着花房里唯一的茉莉树,神情落寞,我竟觉得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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