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宫三先生。”
我问了其他我已了然的几个问题,终究还是问到了我最想知道的答案,关于十年前。
或许是再遇到她时心里情感过于复杂,我还没弄清楚。
我就是想问问,她是否记得,曾答应过我的约定。
是否会知道,我认认真真等了她十年。
不知为何,说到最后她声音不太自然,说她生了重病,全忘了。
她既信我,那我,便也信她吧。
我让她回屋,转身独自走进夜色里。
十年前因为怕黑躲在木屋里瑟瑟发抖的稚儿,如今也已习惯与黑夜为伴。
我反复回想着她的话,她的神色,就在将要迈步进到徵宫时,停下了脚步。
不对劲。
就算是刚中了毒粉,她的脸色也太过苍白了。
我立刻回身,从来时路跑了回去。
我到的时候,她晕倒在床榻边,身上已经全然湿透,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条。
我搭脉,发现她四肢极冷,但是心口极烫,我从未了解过何种毒有这症状,心下一慌,不管不顾地,将她抱回了徵宫。
我把她放在偏卧,让徵宫专司侍药的婢女替她擦了汗,换了衣。
我坐在书案上翻了一夜的古医册,都没能查清她究竟是生了什么病。
只能斟酌再三,调配了一帖固本培元又能止疼的药方,亲自去药房煎了第一帖。
药煎好的时候,天色已近微亮。
想是睡得不安稳,她也醒了过来。
刚睡醒的她,带着懒散又迷茫的眼神,我竟觉得可爱。
忍住嘴边笑意,我面上仍是一派正色,跟她说她的症状如何危险,如何棘手。
她却扬着嘴角问我是否是抱着她回来的。
若是第一眼,我只能确信七八分,如今倒是能完全确信了。
过了十年,她依然有着最不着调的独特。
我坐在书案边,她靠过来,我不动声色。
我总觉得,仿佛不是她忘记了我们的初遇,而是我忘掉了些重要的回忆。
否则她怎能如此胆大,胆大到毫不避讳地亲近我。
那天天气甚好,是冬日里难得的暖阳。
我在花房外,静静看了那株垂丝茉莉许久。
想起了七岁时,和她的初遇。
七岁,我独自去药田辨药采药,一时不察,天色黑了。
那时,我很怕黑。
哥哥出宫门做任务尚未归来,我知道,整个宫门里再也无人会来找我。
因我制毒,他们都说我是小毒娃。
后来长大了,他们就说我是小毒物。
我在木屋里,躲在窗户下,透过一点窗口,看着外边的夜色。
星汉灿烂,银河漫天。
是个极美的夜,我遇见了一个极美的小姑娘。
她提灯而来,一遍遍大声喊着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她的声音,响彻了我七岁的心。
可我并不认识她,故而不曾答话。
她一步步走来,停留在我的门边,轻轻敲响了门。
我未回答,她便一直敲,敲到最后,像是恼了,踹了下门就开了。
她携着寒风涌入,烛火的光绕在她的周身,就像是她自身灵魂的亮,悠悠莹莹,就这么丝毫不讲道理地闯入了我的木屋,让我记住了她。
她一眼便看到了我。
她很惊喜,笑得开怀,生得极好的眼睛灿若流星。
那晚她陪在我身边,说外间星辰,说世外桃源,说山谷集市的美食和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