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晚红着脸紧紧拉住,他稳稳站起身来,船还在晃,此时真切体会到诗中书上说的一叶孤舟的感觉,四周围所有东西都在颠倒飘摇,唯有他是稳的,山崖一般在她身边,那样安心可靠,他低着声音“风太大,得让他们进来避避风。”
傅云晚知道他说的是凌越他们,那些人一上船就待在甲板上,把船舱让出来给她。此时这样颠簸,她当然不能再占着船舱。连忙点头“都听你的。”
桓宣点点头,拉着她到舱门口打起帘子,扬声道“都进来避避风。”
人很快都进来了,坐在靠近舱门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一眼也曾向她乱看,可傅云晚还是觉得脸红心跳,方才他们在舱里待了这么久,那时候满心里都是他,苦笑都不曾避忌,想来他们都听见了吧会不会在心里猜测什么脸上越来越热,紧紧挨着桓宣躲在他身后,又突然想到方才那暧昧到极的一刻,假如不是这风紧紧闭着眼,不敢想,耳朵却慢慢红得透了。
桓宣端坐榻上挡着傅云晚,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手,犹自觉得不够,在衣袖的遮掩下将细细的手指捏了又捏,揉了又揉。这该死的风,哪怕再稍稍迟一点点呢。偏是这般没眼色。
耳边咣当咣当,甲板上的东西还在摇,大风吹得船帆扯满了,江船越行越快,不多时便从缝隙里遥遥望见对岸码头上的旗帜方才那亲密独处的时光却是一去再不能复返了。桓宣看了眼凌越“下船后去找辆车子。”
她身子弱没法长途骑马,况且又来癸水,须得找辆车子给她坐才行。
傅云晚听见了,心里忐忑起来,她这次强要跟他一起走,诸事都不曾收拾好,要给他添麻烦了吧握着的手轻轻摇了摇,踌躇着说道“我也能骑马,不用太麻烦的。”
手被安慰似的攥了攥,桓宣回头“你不用管,我来安排。”
知道她是怕拖累他们,然而骑马辛苦得多,他筋骨柔弱,绝不可能像他们这些人一样几千里路便都在马背上过。况且她骑马也只是在兖州时学过几次,刚刚入门而已,他还怕不安全。眼见她仰着下巴依旧是不安的模样,桓宣轻声道“我也正想歇歇,这一路赶得太急,累了。”
出来这十来天里没有一刻不在奔波忙碌,他倒罢了,皮糙肉厚的不在乎,但也该让身边这些人喘口气。算算时间幽燕那边的春耕想来也差不多了,但每年春耕过后总有许多细事还需收尾,索性再留出几天时间给王澍,让他能够从容做完吧。大皇子刚刚到手,也得留出时间昭告天下,拟诏讨贼,便是回去的路上多走几天,也不妨事。
傅云晚忐忑着,到底点了点头。他说想歇歇,多半是为了安慰她吧,他看起来是个粗鲁的军中汉子,其实心思细腻之处并不亚于谢旃。
谢旃。心里突地一跳,大半天过去,这是她头一次想起谢旃。昨夜虽是不告而别,但他此时必定已经知道了,况且上次,也算是当面告过辞了。他如今病情好转,她也再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
忽地觉得桓宣看了她一眼,心里发着虚,不由自主便低了头。又蓦地想到,生辰那天桓宣千里迢迢赶到建康,为什么又突然离开了呢,是因为知道了她不曾有孕,所以走了吗可那时候便是她自己也无法确定是否有孕,而她那夜,却是和谢旃单独待了一会儿,难道那时候
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紧紧握住桓宣的手,有心解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没法解释,正是百般委决不下时,江船慢慢靠岸,该下船了。
长长的跳板连通码头,桓宣拉着傅云晚慢慢走下去。上船时也是这么拉着她,可那时候生疏隔阂,此时几个时辰过去,却有几分仿佛几个月之前的亲近欢喜了。
随从先行出发去找车,桓宣带着人在码头边上一座卖吃食卖水的棚子里喝茶歇脚。棚外不远便是田地,此时春耕正忙,田垄之间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人,种麦种豆种菜的,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桓宣默默看着。江东气候适宜,耕作比北地容易,收成又比北地强了不知道多少,譬如这田地,一锨下去就能看见肥沃湿润的泥土,不像六镇那边干硬贫瘠,要翻得极深,翻上许多遍再细细追肥,方才能够播种。
也就无怪乎自古以来欲得天下者,总要把目光盯着这片鱼米之乡。然而谢旃在这边。
桓宣转过目光,北地一统尚且还不知要多少年,一时半会儿倒也虑不到这里。
凌越靠近来询问“这次走哪条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