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孟鸣之,习惯了发号施令,靠着玉清门留下的几本古卷,和古卷中的只言片语,堂而皇之地指挥起人来。
说到底,这不过是秘境的第一层罢了。
醒骨真人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洞府幻化的秘境所考验的,是修士的心境。
孟鸣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寥寥数语,就让客栈内众人人心惶惶。
沈玉霏看着道貌岸然的孟鸣之,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干脆一剑了结了此人的性命,省得看着作呕。
但若当真如此,他又不甘心。
“梵楼。”
剑鸣声歇,沈玉霏重新将目光凝聚在了梵楼的身上。
他问“背信弃义之人,该当何罪”
梵楼听了这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即便隔着面纱,沈玉霏也仿佛对上了一张写满了震惊与悲痛的脸。
他眼皮一跳,暗觉不妙。
果不其然,梵楼几步走到房门前,抓住了颤抖的残剑“属下若有半点背叛之心”
残剑血光大盛,沈玉霏又被迫抓住了梵楼递到手边的剑柄“任凭宗主处置”
说是“处置”,不过又是求死。
沈玉霏已经懒得与梵楼置气了,且与孟鸣之比起来,这样的忠心,才是他所需要的。
“本座何时说你了”
沈玉霏一哂。
“宗主”梵楼握剑的手猛地用力,欣喜之余,又想到了合欢宗,眸中凶光大盛,“难不成是”
“不是。”沈玉霏打断梵楼的猜测,只道,“我只问你,若有背信弃义之人,该如何处置”
梵楼默了默,伤痕遍布的手浮现出了几条骇人的青筋。
“若是背叛宗主。”梵楼缓缓开口,语调怪异,仿若情意缠绵,薄唇吐出的每一个字,却足以让人后背发凉,灵魂震颤,“属下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拼去一条性命,也要将其剥皮剜骨,挫骨扬灰。”
沈玉霏有片刻的愣神。
若非重生一遭,他必然不会将这样的话放在心里。
合欢宗内,随便揪一个弟子出来,都能说出比梵楼好听十倍的话。
可也只是好听罢了。
唯有沈玉霏知道,面前这个人,当真拼去了一条命,只为替他报仇。
恍惚间,沈玉霏眼前出现了那个被杀阵绞得不成人形,抱着残骨哀嚎的梵楼。
两张同样缠着白沙的面容在沈玉霏的眼前重叠。
“我记住了。”他眼神一颤,浓密的睫毛遮住了视线,“梵楼,你”
沈玉霏不想承认,听了梵楼的承诺,自己的心情比刚回客房时,好上了不少。
诚然,梵楼方才那番话,寻常人听了,怕是深以为面前站了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可沈玉霏是谁
他不仅不觉得梵楼是个疯子,还甚是喜欢这个回答。
沈玉霏伸手,将掌心贴在梵楼的面颊上,感受着梵楼的呼吸染上不正常的热潮,指尖微颤。
两世,沈玉霏都没见过梵楼的样貌,他的手指轻轻划过被白纱覆盖住的高挺鼻梁,感受着那高高耸起的弧度,忽地意识到,梵楼长得,怕是不差。
毕竟,梵楼从一开始,就是作为合欢宗宗主双修之人的备选者出现的。
既是为沈玉霏挑选双修之人,合欢宗上下,谁敢不尽心
身材,样貌,根骨
梵楼唯独在第三样上落了下乘。
可他依旧出现在了沈玉霏的面前,这其中不乏有猫腻存在,但若是前两者不突出,即便是合欢宗内负责选拔之人有心包庇,梵楼也没有成为双修之人的机会。
可惜了,活了两辈子,竟是没见过。
“此番秘境事了,本座要看你的脸。”沈玉霏用指腹摸索着梵楼微凉的唇,收回手时,指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飘飘地刮过了梵楼轮廓分明的喉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