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鸣之的胸腔里一阵气血翻涌。
他呛进满嘴发苦的黄沙,脑袋被炽热的黄沙包裹,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
这就是没有服下爱恨颠倒丹药的沈玉霏。
这就是真正的沈玉霏。
乖张,暴虐,不可理喻。
但凡出手,势必要见血。
孟鸣之呸出一口混着血的黄沙,并没有因为沈玉霏的举动,心生疑窦。
因为他比谁都知道,沈玉霏是什么样的人。
沈玉霏出手,是因为在意梵楼吗
孟鸣之觉得必然不是。
沈玉霏在乎的,从来不是废物。
沈玉霏在乎的,是自己养的听话的狗,被别人教训了。
梵楼就是这条听话的狗。
孟鸣之躺在沙丘上,心平气和地想,自己和一条狗比较什么
这条狗,平时不声不响,沈玉霏都看之生厌,现下出手,无外乎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打狗还要看主人。
道理,孟鸣之都懂。
可前世今生的反差太大,郁气沉甸甸地压在心房上,几乎让他发疯。
在孟鸣之的眼里,爱恨颠倒的丹药只是沈玉霏对他好的契机丹药种下了情意的因,他自己努力出了更深的果。
丹药算什么
他对沈玉霏,才是真正地费尽心思
世上有几个人,愿意像他一样,放弃玉清门首席弟子的身份,背负累世骂名,与一群合欢宗的渣滓同流合污
他为沈玉霏做出的牺牲可太大了。
孟鸣之越想,越是心绪难平。
不公平。
他想,太不公平了,前世他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今生怎么能因为一个梵楼付诸东流呢
这简直比杀了孟鸣之,还叫他难受。
孟鸣之毕竟没吃过那枚丹药。
他对丹药的了解,全来自于古籍,当爱恨颠倒的丹药只在一瞬间改变了服药者的感情,却没想过,沈玉霏前世展露出来的所有的善意,都是由日积月累的恨转变而成的。
孟鸣之比任何人都要笃定,沈玉霏对自己的情意。
那一定是爱。
刻骨铭心的爱。
他被黄沙淹没的双手逐渐攥紧。
滚烫的流沙从指缝间窸窸窣窣地溜走。
沈玉霏沈玉霏。
永远高高在上,不拿正眼看人的沈玉霏,视名门正派为靴下尘的沈玉霏,就应该匍匐在他的脚下
孟鸣之收拢的五指终是握成了拳。
他用受伤的手臂费力地支撑起上半身,将自己从沙丘中拔了出来。
“咳咳不要紧。”孟鸣之对自己说,“恨吧现在越恨我,越好。”
他抬起头,逆光看不太清沈玉霏的神情,只看见一片猩红的光在眼前摇曳。
恨之深,爱
之切。
孟鸣之阴暗地想,既然错失了在秘境第二层给沈玉霏灌下丹药的机会,那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他要成为沈玉霏最恨之人,皆时再灌下丹药
“沈沈姑娘”
孟鸣之的思绪被凛冽的灵力打断。
盈水惊呼出声。
原是沈玉霏手中的剑直逼孟鸣之的面门。
孟鸣之汗毛倒立,本能地就地一滚,撅着屁股堪堪躲过这一剑,脸上的面具却不甚掉落在地,露出了深藏其后,沾满沙子的蛇面。
那些蛇鳞受梵楼控制,疯狂地吞噬着孟鸣之身体内的灵力,此时如野草丛生,一簇又一簇地扎根于面皮,甚至有些不甘于埋没在皮肉里,奋力顶开已经生长成型的蛇鳞,成为一朵又一朵渗人水晶花,盛开在蛇鳞遍布的脸上。
有胆小的修士瞧见孟鸣之藏在面具后的脸,倒吸一口凉气,掩面不敢直视。
孟鸣之一愣,慌忙地抓起地上的面具,不顾上面还粘着沙子,狠狠地扣在了脸上。
染上热意的沙子每一粒都像是赤红色的火星,它们伤不到孟鸣之脸上的蛇鳞,却滋啦啦地烤着他的眼皮。
嘶嘶dashdash”蛇信游走,孟鸣之橙黄色的竖瞳止不住地在眼眶里乱晃,“嘶”
他顾不上步步紧逼的沈玉霏,分叉的舌尖舔上眼皮,留下黏糊糊的水痕。
“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