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没钱给他读书,见他想要识字,就让他偷偷地趴在窗户外面听,别让私塾先生知道。
他不好意思偷听,小小的人在私塾院外纠结了好几日,都已决定要离开的时候,私塾先生看见了他。
那先生看了他许久,许是见他虽然身上穿着缝缝补补的破衣烂衫,却也干干净净,便道私塾里缺一个打扫院落的书童,问他愿不愿意来做事。
私塾只管一顿饭不给钱。
可钟鹤青就算不管饭也愿意极了,回去就跟婆婆商量,婆婆也激动不已,还拿了家中仅剩的半袋米给先生送了去。
只是先生没要。
但钟鹤青却也私塾里做洒扫书童,“读”了三年书。
那三年的日子,他如今回忆起来还温暖仿如晒了一天的被子,他珍惜极了。
然
而当地遭遇了洪水,这滔天的洪水把一切都摧毁了,婆婆死了,先生走了,男孩极力珍惜的所有都离他而去,与这世间为数不多的牵绊全被斩断。
洪水肆虐后的荒凉天地间,到头来只剩下恍惚的男孩伶仃一人
后面的是他没提,钟鹤青只风轻云淡地把读书的事简单说了几句给九姬。
见她听着,似是没听过这等经历,歪着脑袋多思量了一阵。
钟鹤青把她翻得乱七八糟的书,又都整齐收拢了起来。
九姬没理会他总是追求整洁的癖好,只是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找个先生多识几个字,当妖主么,又不只是斗法而已。
不过先生找谁呢
她转头一看,看见了收好了书册,又把纸笔都规整好的男人。
她刚要问他一句,要不要做她的启蒙先生,就听他先开了口。
“眼下不早了,阿幺什么时候回去”
九姬
她衣裳都脱了大半了,他要她回去
他是不是在逗她
但转头却见男人脸色没有戏谑之意。
原来他也有猜不到她意思的时候。
九姬扬了扬下巴,“外面又黑又冷,我今晚就不回了。”
她说着,偷偷瞥了他。
上次他强行留宿她,这次换她主动。
她料想这人一定又惊又喜。
可她都说得这么明摆了,他却好像还没听懂一样,转了身,替她去拿衣裳。
“没事的,我挑灯送阿幺回去。”
惊讶的人不是他,是九姬了。
她要去看看他的脸色,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可男人垂下的眼眸掩住他眸中神情。
九姬皱眉不已。
她直接问去。
“你赶我走是什么意思烦了我,不想见我”
她想到什么就问了什么。
她话音未落,他就回了声。
“不是。”
“那是什么”九姬盯着他问。
男人微顿,接着慢慢笑起来。
“我只是翻身不便,怕你晚间压了我的伤臂。”
九姬觉得自己应该不是睡觉不老实的人,但他那伤口着实厉害,若是真不小心碰到是不太好。
说话间,他已替她拿了厚实的披风,又挑了灯笼,一副真的要去送她的模样。
九姬看了他半晌,没再强留。
但她哪里需要他一个受了重伤的凡人去送,她不乐地哼哼着。
“我自己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撩了帘子出了门去。
钟鹤青看着她遁没在了夜色中。
幻术阵法始终得不到拆除,三县的凡人和妖都得提心吊胆地过每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