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告诉你家主子,”皇后从书案上拣起一枝狼毫,道“他要专宠一个人,就要做好所有的准备,千万不要忘了当年的事情,慈宁宫那位不会一直坐视不理的。”
李得福心中一惊,抬起眼看她,又立即低下头去,低声应道“是,奴才一定会将娘娘的意思,转告皇上的。”
皇后没再说话,而是专心地写起字来,李得福便退了下去,过了片刻,有宫女捧了托盘入殿,上面放着温酒器,一进门就看见皇后正在倒酒喝,连忙紧走几步,讶异道“奴婢不是说去温酒了么您怎么又吃冷酒”
“方才口渴了。”
宫女将她手中的冷酒拿过来,换上温酒,嗔怪道“您这身子骨,还是要多多爱惜才是。”
听了这话,皇后却忽然道“爱惜什么,反正人早晚都是要死的,我爱惜了,难道死后烂得会比旁人慢一点”
宫女
皇后将那一杯酒喝完,继续执笔写起字来,道“下去吧,无事不要打扰我。”
沁芳轩。
这还是燕摇春第一次来其他嫔妃的住处,偏殿的布局和雪月斋差不多,只是陈设略显朴素了些,案几上放着一个青釉弦纹瓶,里头插着一枝白玉兰,旁边的黄杨木架上放了一些书和字帖,看起来书香气息十足。
“燕姐姐,喝茶。”
阮拂云亲自递过茶,燕摇春接了,看着她,忽然道“总是这样吗”
阮拂云一怔“什么”
燕摇春说起方才的事情,道“她们总是这样奚落你吗”
“没有没有,”阮拂云连忙摆手,垂下眼,呐呐道“今日之事,
确实是我做得不好,赵姐姐精心挑选了石榴送给我,我我不该没经她的同意,便拿去送给燕姐姐的,如今弄成这般,都是我的错”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隐约的哭腔,却依旧强忍着,不敢看燕摇春。
燕摇春心里叹气,只是两个石榴罢了,竟还能让一个小姑娘受这么大的委屈,她从前只觉得岑才人心直口快,喜欢抬杠,现在看来,确实是有些讨嫌了。
燕摇春问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阮拂云小声答道“石榴,是今天上午”
“我说的不是石榴,”燕摇春很直白地道“我从前见你们三人时常在一处,感情颇为融洽,岑才人今天突然刁难你,肯定不是因为这两个石榴。”
阮拂云登时愣住,脸色微微苍白,嗫嚅道“这个我、我不知道。”
她看起来怯生生的,如小兔子一般,嘴巴竟是十分严实,无论燕摇春怎么试探,她都不愿意回答,只说没有。
燕摇春问不出来,只得作罢,又笑着道“你若是无事,可以多来雪月斋找我玩,我一个人无聊得很,咱们作个伴也是好的。”
阮拂云听了,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忙道“是,姐姐的话,我记下了,还望姐姐不要嫌我麻烦才是。”
她亲自送燕摇春出了长阳宫,目送一行人远去,贴身宫女扶住她,道“主子,您方才为何不向燕美人说明实情赵才人倒还好,那岑才人总是挤兑你,说话难听得很,今天要不是燕美人在,您又要受委屈了。”
阮拂云听了,只是道“我不会说的。”
宫女万分不解“为什么燕美人心地善良”
“正是因为燕姐姐心地好,”阮拂云轻咬下唇,道“岑姐姐嘴巴刁,现在只是说一说我罢了,若是燕姐姐替我出头,只怕要惹上一身腥,燕姐姐如今虽然受宠,但是她的处境并不比我好多少。”
她轻叹一口气“太后娘娘是不喜欢燕姐姐的,淑妃也是,还有一个宁美人,若叫燕姐姐为了我,再与岑姐姐生了龃龉,我于心难安。”
乾清宫。
夜色已深了,廊下宫灯散发出昏黄的光晕,将影子拉得长长的,宫人正安静地值守着,与这庞大的宫殿一同沉默。
一个小内侍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旁边便是李得福与宁美人,一前一后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