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华丽的中年人将少女拉到身后,紧张地为她披上外衣,却任你站在廊外,像丧家犬一样被淋得满身霜雪。
“神里家的小子前些天已经取得了神之眼,”语带警告,中年人手掌搭在你的肩膀,“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吧,千鹤”
门口传来了声响,回忆戛然而止。
手腕处的伤疤隐隐作痛,让你心烦意乱,于是你转过头,维持着倚靠在窗边、和服半敞的姿势,看向进门的流浪者,看着他身上的雪化成水,一点点浸入榻榻米,把干净的灯芯草染成深色。
你讨厌下雪。
轻薄的唇张开,含住烟卷尾端又松开,吐出一口稀薄的白烟。
说起来,似乎有种说法,说人二十一天就能养成一个习惯。那么你习惯流浪者用了多久
垂眼扫过厨房成双成对的餐具、桌上盛开的不知名的野花、还有房间角落码放整齐的猫碗,你吐出一口白烟,任烟雾模糊了你的表情,开口问道“要抽烟么,小鬼”
某名的烦躁。
或者准确地说,你不想知道原因的烦躁。
某条时间线中,仅有一面之缘的商人询问流浪者“说来那天雨那么大,你却走得很慢很悠闲不奇怪吗没有目的地的人,又何必在雨里赶路呢既然不赶时间,又为什么冒雨走在野外”
流浪者没有回答商人,但在之后与小草神的对话中,他坦言“我是一个人偶,缺少心和名字的人偶。没有什么能驱动填满我除非是无法解脱的因果。”
流浪者曾思考过,要如何形容阿鹤
陌生人、熟人、收留自己的人、帮助自己的人,或是
骤然抹去平时浪荡的笑意后,身形高大的男人淡漠地就如同一柄断了刃的刀,或是折了翅的鹤,满身伤痕,狼狈不堪,却依旧站在那里。
不是陌生人、不是熟人、不是收留自己的人。
看着比自己肤色更深的手指,明灭的火星,和带着濡湿的烟尾,看着递到眼前的烟,流浪者低下头,就着阿
鹤的手,吸了一口。
明明人偶应当是不能呼吸的
那现在顺着气管流入的苦涩的、难闻的、让人窒息的气体是什么从那贴近的肌肤中传来的痛苦的、绝望的、让人想要落泪的感情是什么
匆忙地吐出烟尾,从未吸过烟的少年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
“小鬼,”看着他狼狈的脸庞和泛红的眼尾,你发出嘲讽的笑声,再次将烟含到嘴里吸了一口气,然后将充满罪恶的气体渡到了他的口中,“学着点,烟是这样吸的。”
窗外雪花飘扬,洁白无瑕。
窗内烟雾缭绕,晦暗不明。
没有什么能驱动填满人偶,除非是无法解脱的因果你抛出了因,他接下了果。
那么,该怎么形容这种关系呢
对了,共犯。
母亲会抛弃孩子。
朋友会厌弃异族。
同类会背叛约定。
人不可信,神亦可憎。
这荒唐的世间,唯独共犯会背负罪恶,在因果的报应中与罪人同行。
长时间的安静,只有隐约的水声。
直到窗外有雪落到地面,发出扑通的响声,你终于松开流浪者,将已经熄灭的烟头扔进雪地,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般问道“池波君昨天说买到了很好的牛肉,要去吃寿喜烧么”
“好。”
障子门被打开又关上。
两双木屐踩过雪地,留下蜿蜒的、泥泞的足迹,延伸到远处,最终消失不见。
水中没有月亮。
猴子当然什么也捞不到。
你没有心,幸好他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