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光线好,去外面看吧。”孟弗渊挽起衣袖,俯身将那方形匣钵搬了起来。
“你衣服要弄脏了。”
“没事。”
往外走时,忽听一声欢呼。
原来是有人烧出了品相极好的窑变梅瓶。
陈清雾说“稍等我一下”,随即凑过去,得到主人允可之后,伸手轻轻摸了摸。
片刻她就回来了,笑说“蹭一下他的好运。”
孟弗渊没能控制,微微勾了勾嘴角。
到了外面空地,孟弗渊将匣钵放下。
陈清雾蹲身清点战果,“还好还好,只烧坏了一件”
她拿出一只杯盏递给他,“你看你看,这只又有火彩又有绿色积釉,好漂亮像不像那句古诗,半江瑟瑟半江红。”
孟弗渊拿在手中,转圈欣赏。
“这个自然落灰的灰釉也好好看”她扒拉着那些瓷器,眼里熠熠发光。
孟弗渊目光越过杯盏,落在她身上。
那还是陈清雾大二那年。
他去国外参加了一个研讨会,要从北城转机回南城,便顺道请祁然和清雾吃饭。
餐厅跟清雾的学校在同一个方向,他先接了祁然,再跟祁然去接清雾。
祁然打了个电话,清雾没接,就说估计她在教室里做东西,没注意看手机。
祁然准备进去找人,他是第一次来这学校,也有意参观一番,就跟着一起进了校园。
祁然明显常来,轻车熟路地就到了陶瓷系所在的教学楼。
学生实操的教室在走廊最里端。
他站在走廊的窗外,越过一排呈晾陶坯的展架,一眼看到了窗边正在捏坯的女孩。
满窗绿意,叶间碎光如水微荡。
她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白t,头发随意绑了起来。
满手的泥,却显得那张脸,如白釉一样干净漂亮。
是愣了一下之后,他才认出来,哦,那是陈清雾。
陈清雾上初一的时候,他就去读大学了,之后出国读研,回国创业,常居东城。
每年只有节假日匆匆一会,只觉得这姑娘长高了,身体看着没那么病恹恹了
除此之外,几无深交。
这一瞬间,他骤然意识到,她早就不是过去那个常常需要他额外照顾的世交妹妹了。
那之后,他总在闲暇时无端地想到那一幕。
后来回南城,两家聚餐,他总是无法控制去看她,初衷可能是希望看出一些她小时候的影子,来弥合那天那一瞥之下,难以言喻的陌生心悸之感。
但看得多了,就越来越难以挪开视线。
后来有一天深夜,父母去陈家打牌去了,他在三楼书房做融资计划书,正准备下楼喝水时,听见她和祁然回来了。
两人没有在客厅停留,直接上二楼,去了祁然的房间。
时至今日仍然记得那一刻的心情,怎样惊觉自己竟然妒意翻涌。
那样丑陋而陌生的情绪,他从未体会过。
之后,他越是想要将这种妒念驱逐,越是在对她的关注中越陷越深。
以至于最后只剩被背德的负罪感深深折磨,深陷泥沼的绝望。
“渊哥哥你看这个。这个就是上次你选的那个试片的釉色,柴窑烧出来比电窑更漂亮。”陈清雾将杯子递到孟弗渊面前。
孟弗渊没接,她疑惑抬眼。
孟弗渊正在看她,但也似乎不是眼前的她。
目光幽邃,如深渊静默,明明应当是冷的,却叫她目光像是被灼烧了一下。
她心头一惊,仓促移开视线。
“我看看。”孟弗渊放了手里的那只“半江瑟瑟半江红”,来拿她手中的灰白釉。
他的声音分明这样平静,和平时没有任何两样。
她却犹自心惊,不敢再抬头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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