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听元宝描述过,此刻亲眼看到屋里的景象也还是把她吓了一跳。
昏暗的房间中,目光所及的一切几乎都被损坏了,桌子断了一条腿倒在地上,花瓶摆件一个完好的都不剩,柜子上多了好多划痕,似乎是用碎瓷片割的。
关上房门,隔绝了部分雨声,房间中另一道呼吸声逐渐清晰起来。
他没有动,也没有丝毫反应。
这感觉很像在黑夜里寻找一只离家出走的小猫,她也不确定自己找的是只猫还是只狗,甚至怀疑,找到了之后,对方是不是会给她一爪子。
至少现在,她走进了屋里,少年并没有出来伤害她。
她往前走了几步,蹲到地上,在一片狼藉中摸索到了烛台,又走到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了火折子。
点起蜡烛,借着烛光,她看到了柜子前面散落的碎瓷片,有几块大的,上头沾了不少血迹,大概是人握着的时候用力太大,反伤了自己。
他不会真有疯病吧
即使这么想了,柳云溪竟也没觉得害怕。
大概是少年扑进她怀里时,身体太过纤细,给她一种轻柔的易碎感,也就不觉得他伤起人来,能有多大的破坏力。
她转身面向那道呼吸声传来的方向,平静的呼唤“玉衡”
蜷缩在角落的少年身躯一震,紧咬着唇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他抱紧自己的膝盖,只想让自己融入黑夜,最好再也不要醒过来。
可听到她的声音,轻柔似春风,及时处在极度的恐惧中也忍不住抬起眼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她会走来他身边吗
不,她不会的。
云溪那样好的人,不该为他冒险,自己有什么值得她关心的。
现在他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住,处在崩溃的边缘,什么都给不了她,只会伤害她。
明明是一无所有的孤魂野鬼,却还是不死心,要往她身边凑,痴心妄想地期盼能拥有她对另一个人的温柔。
他真是太无耻了。
“听到我的声音,为什么不回答”
回过神来时,少女已经站到他身前了,被雨打湿的裙边湿漉漉的垂在地上,带了几分湿寒气。
惊诧间,沈玉衡抬头看去,那张他不知偷看过多少次的脸在昏黄的烛光中蒙上一层柔和的金光,看上去那样温暖迷人。
细长的睫毛,温婉的面庞,像朝阳下初开的水芙蓉,点亮了他那如淤泥般漆黑凝重的心。
他不自然的滚了下喉结,低下头埋到胸前,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床榻那样宽敞,少年也不愿意在上面躺一躺,偏往这墙边的犄角旮旯里躲,还把被子也一起拖下来,胡乱的裹在身上。
他应该是有病,柳云溪心想。
她把烛台放到一旁的桌上,余光瞥见桌面上凹下去一个大坑,心脏不由得沉了沉。
是用拳头砸出来的
“你,还好吗”她小心开口。
少年缩成一团,紧咬着唇,口腔满是血腥味,胸口堵着一团气,感觉身体里满是戾气,思绪乱的很。
他不能开口,一开口,整个人就要塌掉了。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床后这一小块角落被烛光照亮。
柳云溪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的将少年不安躲藏的姿态尽收眼底。
每向前走一步,都能看到少年近乎条件反射的身体后撤,直到整个身子都退进墙角,退无可退。
无路可逃的话,他会伤害她吗
如果他会,那自己就有了理由把人送到外头去控制起来,不用再思考哪些潜在的危险,晦暗不明的猜测。
柳云溪踩在他脚边的被子上,眼眸低下去盯着少年白皙的脚腕,脚底似乎踩到了地上的碎片,血糊一片,从指缝溢出来。
她在等,等他出手。
时间随着暴雨一同流去,呼吸声此起彼伏,他始终没有碰她。
她看到少年的身躯不安的颤抖着,仿佛陷在梦魇中,可怜又无助,即使自己站在他身前,他也做不到开口求助。
这幅模样,怎么也不会是她猜测中的探子、内线。
就算他真的是,那也太不合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