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的杂役们闻声赶来搬运。
她探头望一眼天色,将笔搁下,往外走时口中有条不紊地安排,“阿元,去把库房的大秤抬来,小石头取钥匙开地窖,午时要到了,动作都快一点,别影响客人上门。”
“好嘞,老板。”
“这就来”
伙计们在角落里忙碌,成筐果蔬流水一样上秤计数。
“白菜两大筐一百斤。”
“松花菜三框一百二十斤。”
“西葫芦两篮”
一干人宛如训练有素,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仅片刻就搬完了一车。
年轻的菜农是第一回跟着来,发现这院中竟没有对账管事,而那小姑娘只轻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热闹似的也不动弹。
他往工头耳边凑,悄声疑惑,“三爷,他们怎么不派人核对”
菜贩闻言笑着给他长见识,“这你就不懂了,常老板记性好,有她在,用不着瞧订单,全都装这儿。”
他手指点点太阳穴。
“不看单子好几十样瓜果呢,不会记岔”
忙着卸货的杂役们扬着眉回头,显然与有荣焉,“这算什么。”
“咱们老板从来过目不忘,三年前的账本你问她数目她都记得”
送菜的伙计将信将疑地嘀咕“是不是真那么厉害啊”
就怕回头算少了还赖他们。
常明却没急着应声,她静静看了片晌,随后便笑盈盈地和菜贩寒暄“潘叔叔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以往可少见你送这条街。”
那人倒很会说话,“铺子里新招了几个长工,这不是怕他们笨手笨脚的,怠慢了您吗”
“叔叔太客气了。”她笑得明媚,“咱们两家多年合作,我还会计较这些不成”
“再说,整个淮县谁不知你们潘家的产业做得最大,光果蔬就占了城郊两大片的农田,城东主瓜菜,城西主果菜,旁人便是想比也比不上的。”
菜贩听得合不拢嘴,连道“哪里哪里,全靠常老板肯给面子。”
常明跟着他礼尚往来地互赞了个来回“对了,不知这今日送的是东田菜还是西田菜呢”
他想也没想,“是西田,近日西田冷,打了霜,大白菜更鲜脆。”
“给常老板您的货,当然是要一等一的才好嘛”
“噢,西田菜。”
小姑娘秀眉一抬,突然话锋一转,“原来你们西田菜也会带这么多泥呀。”
那笑眼如花,瞧着比他还和善,“上次你们家伙计可是同我信誓旦旦地说东田湿气重容易掺泥,西田不会呢。”
原以为只是拉家常,谁料对方竟猝不及防地出招,菜贩一脸的笑没收拾好,差点咬到舌头“这个、这个啊,是因为”
她却不着痕迹地截断话,“一大车子少说该有十多斤了,三车就是三十斤,我可是按着市价进货,一分没少你们哦。”
菜贩借吞口水顿了顿,很快打哈哈,“常老板说笑了,您贵人不知地里事儿,这现摘的菜,沾些泥很正常,我看最多也就几斤,哪有三十斤如此夸张。”
那姑娘瞧着也不生气,依旧是张平易近人的脸,笑容春花烂漫“既然这样,不如我们现称一称三十斤六两半,少一两我多付你一半尾款,一斤不少你少算我一半尾款。大家相识一场,权当是看你潘大叔的面子,做一回折扣好了。”
菜贩子噎了个语塞。
身后的长工却瞪起眼,暗想好准。
这可是他亲手塞的泥,他自己都未必能精确到两
长工小声“三爷,她眼睛里长秤砣了”
菜贩“闭嘴。”
自然也不能真的得罪春阳客栈,这边正犹豫着不知如何辩驳,周遭搬瓜菜的杂役冲他打趣,“潘大叔,我劝你最好别跟我们老板赌,绝对输。”
“可不是么,当心中她的计,回去挨潘爷的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