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姜锦无所谓地耸耸肩。
俏俏湿漉漉的鬃毛被日光晒得发烫,它享受得拿鼻子去顶姜锦的胳膊,溅了她一身水。
正在此时,薛然也回来了。年间,他的变化是最大的,如今个头已经和姜锦差不多了。
没人再将他当孩子看了,年前的那场和突厥的小场战役里,薛然扛起枪,做了先锋,好好表现了一番愣头青的实力。
习武之人没有不爱好马好兵器的,他一回来,院子里两人一马,先跟马打的招呼。
姜锦坐在一旁马扎上,支着腮笑道“你可慢些长个儿,再窜要窜到天上去了。”
薛然不好意思地笑笑,挠了好一会儿后脑勺,然后才支支吾吾地道“姊姊,那信我还要写吗”
姜锦早看明白了,这小子是裴临安插在她身边的奸细,不过现在嘛
她冷哼一声,捏着嗓子阴阳他“哎哟,先前给你师父通风报信,不晓得多积极,怎么,你姊姊就不配使唤你啦”
薛然面露难色,渐憋红了脸。可偏偏姜锦说的是事实,早在那次去长安之前受师父所托,他把她的不少近况偷偷告诉了他。
现下可不就是被姜锦捏了小辫子么
见状,姜锦又道“知道你们两师徒有办法联络,让你给你师父去信,怎么,这是委屈你了还
是委屈他了”
可不是么薛然腹诽,去信是去信,但是信的内容,却总是叫他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回答他师父有关姊姊她身体近况的问题
薛然只好问道“姊姊,那这回你想在信里写些什么”
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孩童了,尽管姜锦和裴临之间的弯弯绕绕,他并不是一清二楚,但是在裴临每回的回信和捎回的古怪草药里,他至少读懂了一句话,那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姜锦沉吟片刻,既而道“过不了多少日子,估摸着长安那边就要坐不住了,到时有有得忙。差不多了,你且书予他,就说”
她墨黑的眼珠一转,随即道“就说我病得很厉害。
薛然应声,依言退下写信去了。
凌霄悄然走到了姜锦身后,她嘴角噙着笑,道“别看薛然年纪不大,但在军中,也算个小人精了。这小人精,唯独最听姐姐你的话。”
姜锦却道“哪是他真的软面包子,被我唬着一起去诓人呢。他只是记恩得很,记得当年是我救了他而已。”
很多事情都变成了“当年”,凌霄亦不免感叹“这几年过得可真是快。姐姐,我现在终于有一种心安定下来的感觉了。”
她补充“从前总觉得今生太过飘渺,可眼下再回首,倒觉得前生才像那一场梦。”
姜锦能懂凌霄的感受,事实上,她也时常有这样的感触。
起初重生的时候,午夜梦回,她总是不知今夕是何夕。
姜锦道“好在都走过来了。”
一切依旧照常发展,万事万物行进的轨迹不会因为缺少了谁而停止转动。这一次,姜锦独自走上了前世裴临与她一起走过的老路。
卢宝川的眼疾也还是如前世那般恶化到彻底无法视物的地步。独子无力担负,薛靖瑶很快与姜锦达成了和前世如出一辙的约定,一个外拓镇,一个内稳庶务。
不逊于任何人,姜锦也着实做到了。
接连两个春天都在马不停蹄地发兵打仗,难得能在这样好的天色里喘口气。
凌霄心下有了揣摩,她问姜锦“姐姐方才让薛然把把他找回来,是为何意”
刷完了马,姜锦又开始慢条斯理地擦她的剑。
过了一会儿,她才不紧不慢地道“总要闲下来,才有空顾及这些琐事。”
凌霄一愣,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她“那姐姐现在是怎么想的”
姜锦笑笑,没有回答。
极盛的日光下,锋利的剑刃映出她愈发坚韧的眉目。